秋深寄远

天行健

题记

秋声漫阶，叶落成笺；雁去衡阳，思逐云边——非为盼归人踏霜，实为守那一场未凉的初见。

风掠枫梢，燃透千枝；叶坠阶前，叠起万念。

十里枫红不是胭脂泼，是我寄向天涯的信笺，烧得滚烫。八千里路云影晃，竟像你赴约的衣角，轻颤在风里。一念秋风起，一念相思生——这满阶落叶，原是岁月刻满的、蚀骨的念。

春樱谢了夏荷残，夏荷残了秋霜满——我数着四季的骨朵，等你踏霜来。

等你在春樱漫窗时，鬓边别着星子；等你在夏蝉鸣荷时，指尖沾着荷香；等你在秋霜染菊时，衣上落着清寒。曾说“等你长发及腰，共看明月爬东墙”，如今阶前青苔又深一寸，你寄的信笺压在暖帐角，字里的温，比案头茶更耐凉。

秋水涨过石桥时，总念你说“水是眼波横”。如今波心映月，却少了那双并肩看残荷的眼。西风卷叶过楼台，它不解这秋心——为何一片叶落，会牵出那个滴雨的晨？你撑伞走青石板，鞋尖沾泥也笑得亮；为何暮色漫窗，会恍见你坐灯前？与我共剪窗花落，语软如棉。

手暖一杯茶，茶香绕指尖——那暖，是你从前替我拢在袖间的。

醉写一行诗，墨晕满纸字——那字，全是没说出口的“几时逢”。

天涯共此月，我望它缀在檐角，猜你是否也在清辉里，念那年“共赴冬雪宴”的约。如今霜降至，炉火烧得暖，却无人问“冷不冷”，无人替我披那件绣鸳鸯的衫。忽忆易安语：“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原来相思真能蚀人，让寻常日子都裹着寂寥，可我仍守着这岁月：缘分来时空无语，如芽破土、蝉初鸣，悄悄落心底；缘分去时亦无声，如叶辞枝、雪融水，轻轻藏回忆。

残荷在池心，握笔画黄昏；雨打楼台时，水声是我信。

我数着年轮盼相逢，盼到霜雪掺青丝，盼到诗稿堆成山，却从没想过放。任你见与不见，秋光里的相思不变，岁月里的情意如初——

雪落红炉时，我仍温酒等。等梦，等相逢，等你说“我回来了”。

岁华暗换，这颗守初见的心，从来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