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话野蔷薇

熹微之光

题记

时节霜降，天地渐寒，一年一度，往复循环。而网络平台上大家都写霜降，满眼美文美篇，尽是萧瑟气象。余也意趋而蹈之，不汲汲赶早，却肫肫断后，皆因霜降尚有三候呢，过完了才是冬。以不谋大篇、不求概全为由，则拎上一物应景絮叨，突出“豺乃祭兽”的特点？那么，写什么呢？且从野蔷薇说起吧。

今话野蔷薇

常书喜

前日霜降，天依旧阴着，迷雾蒙蒙，湿气腾腾，浥晨出门，加衣亦若枉然，微冽的风掠过耳梢，还是如针刺一样，感觉真切的冷。循着平日里散步的路线径直走去，匝道上落叶少许，点点露滴，垂下的柳丝泛黄，却继续婀娜，远望还真成了烟。一切如常，路边的景物还没有临时节而立变的感觉，唯独野蔷薇没了往日的峥嵘劲儿，显得有些萎靡，枝猥杂、叶嗟忒，露退后呈灰头土脸貌。

黄华河两边的堤坡上遍植的野蔷薇，曾经葳蕤成网，纵横交错，织就了两道长长的绿屏嶂，磻螭虬枝，密密麻麻，藤蔓类灌木丛，一旦弃旱从湿，野性恣意，疯狂的舒展着。不足一个月的花期过后，枝条依然蔓长，向上的翘着头伸出栏杆之外，向下的委下身于水相吻，与夹道梧桐，值湄垂柳，草坪花树，亭台廊榭，共同构成了一幅美妙的风景画卷，轶荡地铺展开来。今且突然一夜倦怠，伸出栏外的枝条，此刻垂下了高昂的头，似遭雷电击过一般，蔫蔫而耷拉；趴下湖中的枝条却不情愿地回身踡曲着，像有一种无形的力拽住一样，挣挣而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天天见，天天茁，碧绿一片，油光发亮呀。

走近仔细观察，见纷乱、密实如盖的枝条上湿漉漉的，透过细碎的缝隙，不断有晶莹的露珠落下，一闪一闪的，滴在之前落下的黄叶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可见，蔷薇藤网内部的叶大多已凋落，枝蓬底下厚厚一层，只留下枝条上成熟的状若绿豆大小的果实，五七成簇，也有十几个堆成伞状，在柔软的枝条上举着，或红，或黄，或明，或暗，露出的如点点火苗，彰示着自己的存在；朦朦中的也尽力保持着本色，整体没有了往日的张扬劲儿，本质上倒是有些色厉内荏。叶片从里到外、由下向上逐层枯萎着，表层尚绿的叶片也缺了生机，显得无精打彩，惶惶不可终日。

且说，不到苦霜凌冻时，野蔷薇应一直是绿意浓浓的，这种攀爬类植物抗性强，是最晚落叶谢幕的那一种。每年春季枝条由褐变绿，嫩芽萌出，匍匐的身段慢慢隆起，等叶片全部长出，新枝条迅速分蘖，蓬松如棚时，花始盛开，次第妖妍，白色如雪，莲红盈盈，紫霞满天，以品种的不同和初花的早晚，其观赏期可持续一个月之久。 花的香气与河水的清气相融，成群的蜜蜂与漂亮的蝴蝶点缀其间，此时的树花大部分已谢，青绿满目中，蔷薇花却是春夏之交的使者，恰时令独此一艳。这种规模成势的蔷薇花海，比起那偏于一隅而庭前围篱的零散者来说，更具优势，更为壮观，更叫人惊叹不已。

按说，霜降并非有霜，此时的霜是为露，是浓露的那一种，晴日里昼夜温差为巨时，晨起房檐常滴水如注。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霜降时节万物毕成，毕入于戌，阳下入地，阴气时凝，天气徐寒，离真正的霜冻还有一段时间。此时，仅是秋冬的交接季，并非真正的冬天。“凄清早霜降，淅沥微风起”，“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此时的霜，均是浓露、凉露，是冷的开始，高海拔地区也可偶尔有霜，只是点片分布，缺乏普遍意义。而野蔷薇的过早枯萎说正常亦反常，说反常亦正常。

也许是去年暖冬的缘由，河道沟槽的小气候偏温，野蔷薇一冬仍未调零，万木枯寂时，唯此青绿，与附近的冬青作伴，有点怪怪的。又叠加春生新枝新叶，劬劳苦役，阻断了其休养生息的律动平衡，一股劲儿生长，一股劲儿开花，有违自然法则，逆生长使其体力透支，像个营养不良的巨婴，终有支撑不住的那一天。

一河的野蔷薇，一景的不可或缺，是黄河公园的一大特色。尤其是B区“日月湖”内，牵“人民公园”往下六湖跌宕约3.5公里，小桥流水，岛渚互联，木栈蜿蜒，银河落湾，村庄烟火，田野旷达；又无人车喧闹，郊外的隐幽，都市的稀缺，说是游园的处女地一点也不为过，说是休闲的好去处更觉恰如其分。

野蔷薇披坝霸满坡，虬枝无序自纠缠，不时叶落迨净，杂乱的枝条意欲塌瘪匍匐下来，枝条的颜色又由绿变褐变灰，即算完成了其生命的周期。自此，蜇伏着，积蓄着，等待着一声春雷，为的是又一个轮回的肇始，也预示着更强劲的勃发。

人间霜降，秋日终章。野蔷薇非常绿灌木，其宿命即“春生、夏长、秋果、冬藏”，与人间四季一样，默默的进行着自己的生命轮回。今蔷薇叶落嗟乎稍早了些，也是有缘由的，并未离经叛道、逆规越章。人生也一样，“路漫漫其修远兮”，经渡时节，领悟四季，一个也不能少。生命经历“霜降”而终老，事业见著“霜降”而应变，奋斗巧遇“霜降”而警醒，遇事、遇急、遇热降一降温，并非什么坏事。守住懿德之心，放开宽容之怀，阴晴有数常亏满，顺逆无凭自去留。

野蔷薇尚且如此，人事、人生更应顺其自然，当“霜降”来临时，不惊不乍，不畏不退，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方可坦然前行。

2025.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