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登锡山记

小石榴（石六）

小文：小石榴

美图：小石榴

美篇号：365345915

重阳登锡山记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晨起见窗棂外天光澄澈，流云轻缓，昨夜残留的几分凉意被暖阳揉碎，风里裹着桂树的淡香——这般好时节，若宅在室内未免辜负，便念起“重阳登高”的古俗。无锡城内可供登高的去处不少，但若论便捷与意趣，西郊那座矮矮的锡山，恰是最合心意的选择。

说起锡山，它实在算不得“雄奇”。作为惠山东麓延伸的余脉，它海拔仅74.8米，绕山一周也不过1.5公里，比起那些需要攀援半日的名山，更像城市边缘一块温润的碧玉。可就是这座小山，却藏着无锡城半部光阴的故事：周秦年间，山间锡矿富集，采锡人往来不绝，“锡山”之名便由此而来；待到汉初，矿脉渐竭，“无锡”的地名应运而生，更衍生出“无锡锡山山无锡”的诙谐古谚——如今本地老人闲聊时，还常拿这句绕口令般的话逗趣，让这座小山多了几分烟火气的灵动。如今的锡山，早已不是昔日的采矿之地，它与西侧的惠山隔映山湖相望，湖水如一块翡翠镶嵌其间，将两山的绿意、亭台的飞檐都映在碧波里，连同山脚下的寄畅园、二泉亭，共同织就了锡惠公园的雅致画卷，成了市民晨练、周末休憩，乃至节庆登高的心头好。

午后，沿着梁溪路往青山门走去。沿途的法国梧桐叶片边缘已经发黄，风一吹，便有叶片打着旋儿落下，铺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沙沙作响。到了山脚下，人渐渐多了。有秋游的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叽叽喳喳欢腾的像快乐的小鸟，还有一些来赏秋的游客，四处闲逛，品味江南园林的妙处。

拾级而上时，才发觉这石阶竟也藏着巧思。每一级台阶的侧面都刻着浅淡的花纹，或是菊花，或是茱萸，暗合着重阳的时令。阳光透过香樟与枫香的枝叶，在石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风穿过林间，送来清脆的鸟鸣，偶尔还能撞见几只灰雀蹦跳着啄食草籽，见了人也不怯，扑棱着翅膀飞到不远处的枝头，歪着头打量。行至半途，有一处歇脚的石亭，几位白发老人正围着石桌下棋，棋子落盘的脆响与闲话声交织在一起，旁边石凳上坐着位阿姨，正给孙辈讲“桓景登高避灾”的重阳传说，孩子听得入神，小手紧紧攥着老人的衣襟。

不过十五分钟，便已抵达山顶。虽未费力，额角却也沁出薄汗，秋日的微凉恰好被这暖意驱散，浑身舒畅。山顶最醒目的，便是那座始建于明代的龙光塔。塔身是淡淡的胭脂红，搭配着黛色的瓦檐，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雅致；高高耸立的宝塔，像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不少游人围着塔拍照，有人举着手机找角度，有人特意穿了汉服，让裙摆与塔影同框，成了山间一道灵动的风景。

龙光塔旁的龙光寺，此刻正香火鼎盛。寺门前的香炉里，檀香袅袅升起，混着寺内飘出的梵音，让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进寺的游人大多会在佛前敬一炷香，或是在功德箱前驻足，也有像我一样的，只是沿着回廊慢慢走。寺后的小院里种着几株金桂，细碎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踩上去软软的，香气却更浓了，深吸一口，连肺腑都像是被浸润了。

出了寺，山顶的观景平台上更是热闹得像一场温和的集市。有人铺了野餐垫，摆上重阳糕、水果和温热的菊花酒，几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笑声朗朗；有人凭栏远眺，指着山下的风景议论——那片鳞次栉比的白墙黛瓦是南长街，那条蜿蜒流淌的碧水是古运河，远处隐约可见的波光，便是太湖了。秋日的阳光不烈，洒在身上暖融融的，风里没有了夏日的燥热，也没有冬日的凛冽，只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让人忍不住想多待一会儿。

好一会，我才恋恋不舍地起身下山。此时还有一波又一波的游客上山，他们大多手里提着东西，或是糖炒栗子，或是山脚下买的新鲜橘子，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我手里也攥着一袋刚买的糖炒栗子，剥开一颗，软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混着风里的桂花香，忽然觉得，重阳登高的意义，或许从来都不是“凌绝顶”的壮阔，而是这样在熟悉的城市里，登一座不高的山，见一群鲜活的人，尝一口应季的甜，让平凡的日子里多一份仪式感的欢喜。

今天的登高，没有惊心动魄的风景，却有着最踏实的烟火气，而这份寻常日子里的小确幸，大抵就是重阳最本真、也最动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