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甲兰》·24·签约

青阁·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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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青阁·船长

美篇号：3985436

地质题材长篇小说·讲地质人的故事

24.签约

叶明方主持甲兰地质大队工作近一年的时间，这次走出去考察调研，开阔了视野，获得了很多信息，发展思路更加明晰。回来的路上思甜就对明方说，你新官上任，得让大家知道你的想法，该动动人了。明方说我新官上任不烧火，一不立规矩、二不树威。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发展，推动单位发展的关键是吸引社会资金，支撑单位发展的核心是人才。因此，用人要讲原则，主要是看工作需要，该用的人就要用，不能用的就得调整。

叶明方从徐州回来，随即召开全队中层干部大会，传达全国地质队长座谈会精神，学习全国开展的“地质找矿改革发展大讨论”成果，组织开展“加快经济发展我们怎么办”的专题讨论，要求每名中层以上干部形成研讨材料，部分代表在大会上进行交流发言。他在专题讨论总结讲话时指出，通过开展专题讨论，全队干部进一步解放思想，取得了显著成果。甲兰地质大队是一支千人规模的老牌队伍，是国家“找矿功勋地质队”，在历史上为共和国的经济建设做出过突出贡献。但我们这支队伍原有的产业结构，依然停留在计划经济体制上，地勘产业装备落后、人才匮乏、无可持续项目。虽然经历了企业化的改革探索，在市场上也交了不少学费，但在地勘队伍的产业定位上，没有真正找到与地方经济发展的最佳结合点。经历了近20年艰苦曲折的改革探索，在各种矛盾和负担的重压下，已经不适应时代的客观要求。针对这一涉及队伍今后生死存亡的突出矛盾和问题，我们必须深入研究、审时度势，总结历史经验教训，要把产业发展锁定在主业上，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矿产资源保障，为地方发展提供地质科技服务。要在加大地质找矿工作的同时，加强工程勘察、环境地质、城市地质、灾害地质工作，逐步形成结构兼容的、自成体系的产业格局。通过梳理大家的意见和建议，感到有几点值得重视，一是要积极争取地勘项目，努力取得找矿突破；二是要加快矿业权合作，实现地质成果转化；三是要推进老基地开发，不断改善民生。这三方面工作，将作为今后一个时期全队工作的重中之重加以推进。

在随后召开的党委会上明方强调，做好工作关键在于人，要优化人力资源配置，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要选拔任用德才兼备、勇于担当、积极作为的干部。还要坚决贯彻执行干部能上能下的机制，果断调整甚至淘汰庸懒散滑贪的干部，厘清责任边界，涵养干部风气，推动形成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的良好格局。至于干部个人，就应当积极作为、干事创业，在其位谋其政是对干部最起码的要求。即使在平凡的岗位上，只要用心做、勤思考、多动手，就能做得有声有色。反之，如果懒懒散散、庸庸碌碌，不动脑筋、不动手，学历再高、能力再强的人也不会得到群众的认可，大家眼里再好的工作岗位也会遭到荒废。明方提出，要优化人员结构，提高职工上岗率；调整机构设置，组建矿业公司。

明方首先找友仁谈话，征求他的意见，免去队长助理职务后个人有什么想法。友仁听后显出十分意外的样子。

明方耐心地说：“你是以前的队长助理，我这么年轻要什么助理呢？”

“小舅，你……”友仁刚想说话，却被打断。

“叫队长！”正因为友仁是亲外甥，明方才这么坚决。

“队长，那你能安排我干啥？”

明方说关键的部门都不能让他干，让他自己考虑考虑，过两天再找他谈。

此时的翁水根是大队副总工程师兼总工办主任，区思甜是大队财务科科长，叶明方对他们都很倚重，找两人商量组建矿业公司班子，推进矿权经营合作，并且希望水根挑头担纲、思甜做副手，其他人事问题也想听听他们的意见。水根表示同意负责矿业公司，赞同明方免去友仁职务的想法，认为友仁头脑灵活、善于交往，外面有很多朋友，希望他到公司当副手。水根又给明方推荐了几个中层干部的人选，让他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考虑。谈到有几个人员不好安置，水根没有提具体建议。思甜也是同意明方的意见，但是临出门冒出一句话，说有些垃圾通过无害化处理可以再利用，但也不都是，捅一下臭气熏天的就算了。明方和水根听后愣了一下，然后指着思甜哈哈大笑。

2009年7月底，甲兰地质大队党委会议研究决定，成立国有独资企业甲兰矿业有限责任公司，翁水根任总经理，昝友仁任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财务科科长区思甜兼任副总经理、财务总监。同时成立大队基地开发办公室，与矿业公司一套班子，负责推进老基地开发利用。汤木德任大队办公室主任，兼任矿业公司副总经理和基地办副主任。

公司筹建工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办理登记注册。思甜跑完了公司注册手续，和水根一起在明方办公室汇报工作。两人刚落座，明方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电话那头是姚连发的声音。

姚连发就是明方在徐州开会时见到的那个浙江的同学。姚连发在电话里说，他已经受聘于一家民营企业，这家公司有意到甲兰投资矿业。明方听了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瞄上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眉目。明方握着听筒的手指悄然收紧，他强压着内心翻涌的喜悦，声音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只是沉沉地应道：“好，连发！好……具体怎么办，我让翁水根和你联系。”

明方放下电话，说浙江有一家民企对我们的矿权感兴趣。水根按照明方的要求跟进对接，商定对方代表近期到甲兰考察并洽谈。对方考察日程最终尘埃落定，翁水根看向窗外那棵沉默的老榆树，心中如同悬着巨石沉甸甸地落定。

八月初，骄阳如火。浙江金宝集团总裁助理林玉良、金宝集团项下的金宝矿业公司总地质师兼勘查公司总经理姚连发，到甲兰地质大队考察。两辆轿车驶入甲兰地质大队陈旧的院内。车门打开，林玉良与姚连发相继下车。翁水根和昝友仁快步迎上前去，彼此的手握在一起。

“欢迎欢迎！一路辛苦了！”翁水根笑容得体，目光却扫过林玉良一丝不苟的衣着和眼镜片后如探针般的眼神。

“甲兰山清水秀，真是人杰地灵，翁总、昝总，久仰！”林玉良的笑容如同精心打磨过，温煦而无可挑剔。

叶明方与班子成员集体在楼前迎接，然后进入会议室进行会谈。双方分别介绍了各自的情况，表达了推进合作的意愿。

在翁水根、区思甜和昝友仁的全程陪同下，考察按部就班地进行。在大队总工办，他们深入交流有关矿产项目情况。水根抽出几份关键矿区的地质报告，在长桌上铺展开图纸。姚连发俯身过去，下巴几乎贴上了桌面，手指在图纸上滑动。这是铜多金属矿的资料，他拿起一块深色、沉甸甸的岩心标本，对着窗口射入的光线反复端详，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林玉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翁总，”姚连发终于抬起头，“那个铂钯金属矿资料，能再看看吗？”

翁水根站在一旁，瞥见林玉良若无其事的眼神。他大声喊友仁拿资料，又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区思甜。思甜心领神会地扶了扶眼镜，立刻开始更细致地介绍矿权的法律归属、历史沿革以及大队对合作的要求。

掌握了金宝集团的关注点在铂钯矿，水根向大队领导班子做了汇报。明方主张稳妥推进，第一次会面以签订战略合作协议为目标，重点是尽快做好矿权评估，为进一步推进矿权合作做好充分准备。

金宝集团的考察结束前，双方进行交流座谈。会议室里气氛凝重，真正的交锋在谈判桌上才显露锋芒。

“翁总，推进矿权合作，我们金宝是真心实意的。”林玉良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近期的沟通有了很好的基础，但贵方矿权评估的作价……这个数字，坦白地说，超出了我们基于当前市场风险所能承受的合理区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甲兰方面每个人紧绷的脸，“我们带着极大的诚意远道而来，贵方是否也愿意……拿出同等的诚意？”

会议室的空气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双方都在揣摩着对方的想法。明方始终以平静的姿态倾听着会议桌两边的谈话。

区思甜翻开手边厚厚的文件夹，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响起：“林总，我们的评估依据的是详实的勘探数据和严格的行业标准。我们持有的矿权，其潜在价值和稀缺性，远非市场一般矿权可比。这一点，相信姚总的专业眼光也已确认。”她的目光转向姚连发，带着一种职业性的锐利。

姚连发坐在林玉良旁边，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他感到来自左右双方目光的重量，额角渗出了细微的汗珠。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试图掩饰那来自双方压力的窘迫。他避开区思甜的目光，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干：“呃……数据详实是详实，但……市场预期波动大，未来的开发成本、政策风险……林总的担忧，也是基于审慎……”

翁水根没有立刻接话。他缓缓靠向椅背，目光投向窗外，随即落在墙上那幅色彩斑斓的地质图上。他默默吸了一口气，如同背负着千钧之重。院子里，那棵老榆树巨大的树冠在午后的风中微微摇晃，投下大片的阴影。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玉良，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林总，风险，从来都与机遇共生。开发这个铂钯矿的意义有多大？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分量，包括姚总。我们寻求的，是能共同承担这份风险、真正看重这个矿权价值的伙伴。这个价格，是我们合作的底线。”他的目光沉静，却像深潭，不容置疑。

林玉良定定地看着翁水根，那眼神似乎要穿透对方平静的表面。会议室里落针可闻，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室内蔓延，只有空调低沉单调的嗡鸣持续不断。终于，林玉良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一个短暂得几乎难以捕捉的微笑掠过嘴角，随即又恢复了商人的沉稳。林玉良脸上温和的笑容收束，身体微微前倾，手指不时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好。甲兰的底气，我们感受到了。那就按你们的评估基础来商谈！”他说话时缓缓颔首，那动作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重量。

翁水根的目光在对面林玉良笔挺的西装上停留片刻，下意识地将桌上那份草拟的《战略合作协议》纸角抚平，仿佛它承载着甲兰地质大队沉甸甸的未来。

“嗡——！”就在此时，大院里正在维修的钻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仿佛心有灵犀般，恰好穿透窗户隐隐传来。这声音像是大队职工们内心的共鸣，区思甜端起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杯中的水面浮出细密的涟漪。坐在思甜旁边一直默默记录的汤木德，抬眼望着窗外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眼神复杂，如同望向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未来。

双方的会谈取得了积极成果，甲兰地质大队与金宝矿业公司签订战略合作协议，旨在推进矿权领域的合作。双方约定尽快安排后续的项目合作谈判事宜。

厚重的深红色绒布覆盖着长桌，衬托着摊开的协议文本。翁水根和林玉良走到签约桌前，大家的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翁水根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支象征着甲兰地质大队的黑色钢笔，笔尖悬在纸上，显得格外沉重。这一刻，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黏稠，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细微的沙沙声。他抬起头，目光与对面刚刚签完字的林玉良相遇。两人隔着铺满协议的桌面，谁也没有立刻伸出手。翁水根坚毅的眼神平静如深潭，林玉良则以其特有的锐利目光迎视。时间短暂的停滞，终于两双手互换文本，然后紧紧地握在一起。掌心相触的瞬间，照相机的快门声响起，记录下这象征性的一幕。叶明方带头鼓掌，热烈的掌声随之爆发，在会议室四壁间回荡。

签约仪式落幕，明方推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独自站在窗边，百叶窗的叶片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背对着外面逐渐消散的人声，屏幕的光映亮他深邃的眼眸。窗外，老榆树巨大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愈发深沉凝重，甲兰街上稀疏的灯火次第亮起。

接下来的两周，姚连发与翁水根反复沟通。金宝集团提出了引入第三方合作的建议，由普能投资公司参与合作分担风险，甲兰地质大队表示赞同。初步达成了合作方式，甲兰矿业公司与浙江金宝矿业有限公司、普能投资公司共同出资成立甲兰金铂矿业有限公司，公司注册资本金2000万元，金宝矿业出资980万元，占股权49%；普能投资出资420万元，占股权21%；甲兰矿业出资600万元，占股权30%。关于铂钯矿权转让的问题，需要三方进一步谈判决定。明方同班子成员商议，合作勘查开发铂钯矿探矿权的条件，补偿款的底价是3500万元，水根始终坚持以4000万元作为谈判基准价。

林玉良一行再次来到甲兰地质大队，同来的还有第三方投资者代表。林玉良首先介绍说，这位是林莫豪经理，是普能投资公司的全权代表、项目执行人。明方向前一步与林莫豪握手，并一一介绍了甲兰方面的人员。当介绍到思甜时，思甜说我们是老朋友了，莫豪只是不置可否地微笑。思甜与莫豪相互认识，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思甜不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水根和明方也都没有追问。

普能投资公司是华东能源建设集团麾下的企业，有与金宝矿业合作开发铜多金属矿的成功案例。经过前期反复沟通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三方谈判进展顺利。最后达成了共识，金宝矿业与普能投资共同支付给甲兰地质大队3900万元，作为探矿权前期投入的补偿；甲兰地质大队持有的铂钯探矿权转入金铂矿业公司，甲兰地质大队作为勘查单位组织项目实施。

当日傍晚，在甲兰华城酒店举行了三方合作签约仪式。接下来的晚宴，明方以东道主的身份致祝酒词，一开始就把酒会的气氛带了起来。水根、友仁和明方端着白酒，林玉良和姚连发也端着白酒，相互频频举杯。

莫豪拿着红酒杯看热闹。思甜举着红酒杯刚转向莫豪，这时木德大声地喊着“好事成双喝三杯”。嘈杂的声音里，多数人并没有谁注意到他这句无厘头的话。思甜却听得真切，端着酒杯的手指着他哈哈大笑。莫豪走到两人之间说，搞地质的人就是有知识、有文化！思甜转头看着莫豪说，有知识不等于有文化。没等思甜说完木德大声说，我们就会找矿，没啥文化、都是粗人。

大家都知道思甜的酒量，能敢与她较量的人不多，但是她今天没喝几口红酒，似乎已有些微醺。

甲兰地质大队召开了矿业合作推进会，明方在讲话中首先总结了前期工作。针对当前的工作实际他强调说，甲兰地质大队要坚持“分步走”，用两年时间调整现有产业结构，甩掉包袱，稳定职工队伍，使经济状况逐步回升，五年时间经济好转，逐步偿还债务。矿业权市场还在不断完善，矿业权作为财产权受到人们的高度重视。依法取得的探矿权，要进行风险投资评估，如果成矿条件良好，能找到可供进一步勘查或开发的方向，为我们带来直接利益。要组织学习《矿产资源法》及其配套法规，认真研究矿业权运作，为顺利实现矿业权的转让铺平道路。我们确立了以地勘主业为龙头，以地勘延伸产业和边缘产业为双翼，面向区域经济，实现新的产业定位的工作思路。要坚持“立足主业，找矿立功，强队富民，服务地方”战略，重点开展地质勘查、资源开发等工作，为地方经济发展贡献力量。

铂钯矿业权以3900万元补偿达成协议，远远超出了甲兰人的预期。这项合作给甲兰地质大队的发展带来了转机，为以后的持续发展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