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a href="https://www.meipian.cn/5hc6e8qg?share_depth=1" target="_blank" class="link"><i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 </i>《渝州》文艺2025年第3期(总第59期)</a></h5> <h5><br></h5><h5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半山崖线与红岩嘴:</b></h5><h5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八十年风云里的温暖传承</b></h5><h5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强雯</span></h5><p class="ql-block"><br></p><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暮色漫上红岩村时,我又沿着渝中区半山崖线步道向它走去。初夏的三角梅正攀着石墙烧得热烈,黄桷兰在风里撒着碎银似的香,爬藤蔷薇则把护栏缀成流动的粉云——这条被植被染得透亮的“生态走廊”,此刻正弥漫着人间最鲜活的烟火:穿太极服的老人在黄葛树下打云手,背带裤娃娃追着蝴蝶扑进月季丛,虎头岩社区食堂的糖醋排骨裹着浓香,在山间回荡,惹人垂涎。</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半山崖线步道很长,不过从虎头岩公园正门处进入,向西行至5分钟,便可看见红岩干部学院,楼宇在林梢里若隐若现。从这里俯瞰,是整齐茂林的高植丛林,一直延伸至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八十年前的烽火里,这原是大有农场的地界,也就是过去称为“红岩嘴”的地方。1937年冬,南京告急,国民政府于该年11月20日发表移驻重庆宣言;次年10月25日武汉沦陷。中共中央决定撤销长江局,设立南方局。 1939年1月,中共中央南方局在重庆成立。这年5月3日至4日,日军飞机对重庆实施野蛮大轰炸。它们从武汉起飞,沿长江北岸俯冲,燃烧弹如暴雨倾泻,重庆市中心27条主要街道有19条沦为废墟,罗汉寺、长安寺的飞檐在火海中坍塌。三天后,27架日机再度来袭,国泰电影院200余名观众伤亡,英、法使馆的琉璃瓦碎落满地,3991人在轰炸中殒命,20万人无家可归。</span></h5><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那是重庆大轰炸最惨烈的日子。</span></p><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中共中央南方局也被迫寻找新的办公地点。爱国实业家饶国模站了出来——这位黄花岗烈士胞妹、重庆有名的女实业家,无偿划出土地,供八路军办事处使用:她拆了竹篱,让八路军办事处的青砖房、南方局的机要室、战士们的练兵场,就那么自然地长在稻田与橘林之间。</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那时候敌机常来炸,可农场的菜畦永远绿油油的。”重庆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的讲解员指着崖边那口老井说,饶先生带着家属和佃户,把刚摘的青菜、新腌的泡菜、热乎的包谷粑,一筐筐往办事处送。更令人惊叹的是,她不仅无偿提供土地,还悄悄在农场里建了幼儿园,让战士们的孩子能在炮火里安稳长大,邓小平曾亲切称她为“红岩村革命的妈妈”。1941年6月5日,日军发动“102号作战”,130架轰炸机连续5小时空袭重庆,较场口防空洞因通风口被炸塌引发窒息惨案,近千市民殒命。但即便如此,大有农场的炊烟从未断过——饶国模的女儿后来回忆:“母亲总说炸得越狠,咱们越要把饭做得香。”</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风裹着江雾掠来,老井栏上的青苔似乎在诉说什么。我蹲下身,看见一位推婴儿车的年轻妈妈轻轻攥住宝宝的小拳头,往井栏上碰了碰——那动作让人动容,八十年前,饶国模是不是也牵着小女儿的手,教她辨认田埂边的八路军臂章?</span></h5><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那时,中共中央南方局书记周恩来亲自组织大家学习马列著作、毛泽东著作,开展排球比赛、乒乓球比赛、交谊舞舞会……虽然日子艰苦,却又充满昂扬的生命之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如今,这里一片苍翠葱茏,是城市里难得的坐山望水的风景佳地。</span></p><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然而,八十年前,有人在这里用热血写就抗争:周恩来在三层小楼里与国民党周旋,底楼是公开的办事处,二楼是南方局的秘密机关,三楼藏着与延安联络的电台;钱之光带着同志们靠经商、募捐筹措物资,甚至向军需署赊账借支军饷;连盯梢的中统特务也被戏称为“义务保镖”,帮郭沫若提书送到家门口。八十年后,我们在这里用烟火续写安宁、幸福、宜居。</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继续向前,视野越来越开阔。西侧,红岩村大桥的钢铁脊梁正托着车流奔涌,那朱红色的大桥,是红岩精神的一枚徽章,在天地间闪烁,而桥上车灯连成流动的星河;南侧,健身步道上的跑者正踩着《黄河大合唱》的旋律冲刺,混着大桥的汽笛、社区的欢笑,在嘉陵江面上荡开层层涟漪。在这新旧交织的立体画卷中,饶国模故居的灰墙黛瓦安静地嵌着,像历史轻轻按下的指纹。</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时光让人忽然领悟:那些关于抗争与牺牲的故事为何永远不会老——它是中学生的笔记本上,“饶国模”三个字被工工整整抄写几遍;它是游客离开时,指尖轻轻抚过故居石墙的温度;它是半山崖线步道上,一代又一代人,把热心、牵挂、守护,种进同一片土地的年轮里。</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云朵在嘉陵江上方奔涌,半山崖线的风中夹杂着洋槐的浓香,天空已然洒下温柔的湛蓝色夜网。</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胜利,从不只是战火熄灭的那声枪响;传承,也不只是纪念馆里落灰的展柜。它是老黄葛树年轮里的风雨,是崖线步道上重叠的脚印,是我们咬开社区食堂那块糖醋排骨时,忽然泛起的、对甜的珍惜……因为八十年前的人,曾把最苦的日子嚼碎了咽下去,才让今天的我们,有资格把甜,慢慢品。</span></h5> <h5>作者简介</h5><h5>强雯,中国作协会员,重庆市作协全委会委员,渝中区作协主席。出版有小说集《岭上一号》《石燕》,长篇小说《养羞人》《吃鲸鱼的骡子》,散文集《访古记》《重庆人绝不拉稀摆带》,主编有散文集《母城之光》。曾获中国新闻奖、重庆文学奖、红岩文学奖、《中国作家》剑门关文学奖等。</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