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英，你在哪里

天目溪

美篇名：天目溪

美篇号：37181111

图 片：自拍

10月23日，我们一行4人自驾游从山西归来。这趟旅行和以往不同，临出发时得知多年好友病重（癌症复发），未及看望就离开了。在外这些天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心头就一紧，多次发去信息及语音电话，均无回音，更是惴惴不安。忽然一日晚间，手机铃声响声，不意竟是好友来电，惊喜之下刚一开口，便听见她平静而略带感伤的一句：“我要向你告别了”。

这话不啻一声惊雷炸在头顶，我急忙问道，怎么个情况，慢慢讲，不要吓我。她只说这次情况严重，怕不行了，已在节前从医院回家了。但又说还想去医院。我赶紧安慰她，不要灰心，现在医疗技术发达，没到山穷水尽绝不能放弃，精神状态很重要，一定要有信心。聊了一会，我问她吃饭怎样，她说就是吃不下，不好。我心一沉，这是不妙的苗头。但没敢说出来。放下电话，久久不能入睡。脑中浮想联翩。

一年前她突然告诉我，得了癌症，正在医院治疗。真是晴天一个霹雳，炸得我晕头转向。我立即赶到医院去看她，见她躺在病床上，精神状态尚可，和我说起状况，其实她早就有感觉了，只因当时她老伴正病重需人照顾，她说如果我也病倒了没人照管他怎么办？就拖着不去看病。唉，这不是鸵鸟政策吗？真糊塗啊。你不看病，病不还在身上吗？只会越拖越重，愈发不可收拾。我听她这一说又急又气，气她不顾自己。她老伴去年春节前离世的，春节后她就查出癌症了，乳腺癌骨转移。硬是拖的结果，对自己太不负责。

好在她女儿一家为她忙前忙后，联系医院，积极抢救，化疗、进口药、靶向药等各种治疗手段齐上，暂时稳住了病情。今年曾一度好转不少，脱落的头发也长出来了，期间断续出院还能自己居家生活，有时还下楼散步。我去看望她多次，见她从卧床到起居自如，渐渐有起色，心情也从沉重到减轻。今年6月份我又去家里看望她时，表面已看不出是重症病人。我暗自替她高兴，没料到恢复这么好。今年夏季天气比往年炎热，我正想着等天凉快一点再去看她，没想到她的病突然又反复了，又住进了医院，她说是锻炼过度伤了骨头而复发，我又是大吃一惊。这时正是我们旅游要出发忙着准备时，得知消息后急欲去探望，却和她怎么也联系不上了，微信电话一概无回应。我心里万分焦急，就想在走前去看她一下而不得。

一个多月后我终于回到家了，当晚就告诉她我回来了，可是仍然联系不上。翌日又是微信又是电话仍旧悄无声息。询问其他同学，也都不知她的消息。实在忍不住，我让老伴陪我一起上门去探看，一路心里惴惴不安，不知可还能见到人。及至敲门无声，下楼问邻居，说是中秋节看见在家，后被女儿接走了，不知可去了医院。我和她女儿没有来往，也不知其住哪里。失望之下又存希望，只要人还在，其它都不是大事。为得到她的信息，我转而想到她姐姐，下乡时去她家常看到她姐姐，也较熟，但也无联系方式，便去她姐姐单位，想找到联系电话。不巧周末无人，门卫说周一上班了再来吧。又去了旁边她早年住的大院，她父亲的老房子里亲戚也不在家，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又是一夜难眠，脑中不断翻腾我和她的大半生往事。我们都是50后人，上山下乡期间结下的终身友谊，从青葱岁月到古稀之年，超过半个世纪的友情。下乡时同吃同住同劳动，同睡一屋同聊天；一同秧田插水稻，一同棉花地里打农药；一同逃票去爬泰山、逛大明湖、济南火车站夜遇险；招工回城后，我俩又一同回到当年的生产队看望老乡们。

平时我们尽管住处相隔很远，但我俩互相牵挂，她心里总想着我，说我是她最贴心的好朋友。她哪怕在地摊上买个小物件也想着给我带一份。逢年过节，她多次亲手做食品送来给我吃，不辞辛苦碾转坐公交，从东到西穿越整个城区。小拖车里装得满当当，有米粉肉、水饺、蛋饺、圆子、粽子，还有山芋、萝卜干和酱菜…满满的深情厚谊。她对我九十多岁的老父亲也视同自己的父亲一样，多次看望，并祝他老人家长命百岁，可惜老父在新冠放开之时被传染不幸离世，终年99岁。

廷英和我老父亲切交谈，情景历历在目。

山东历险是我们回忆的谈资，每每说到这我俩都庆幸不已。我们在退休后又一同去了海南游玩。在南海湛蓝的海岸边，她兴致勃勃，说是第一次看到大海，而且是这么纯净美丽的海水。我们去了天涯海角，去了大小洞天，去了亚龙湾，还去了陵水猴岛，去了兴隆植物园，去了海口老街，去了火山地质公园…尽情地沐浴在南国的暖风骄阳下，领略那内地没有的独特景观。那一次的海南之行，让她兴奋了很久。

之后，我们还一起到了江西婺源和三清山，还有家门口的巢湖中庙、长临河古镇、滨湖湿地公园、刘铭传故居等，每次都玩得开心愉快，尽兴而归。疫情前那几年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在新冠疫情到来前夕，她老伴不幸得了肺癌，在她悉心照料陪伴下，度过了人生最后几年时光，但也拖垮了她。由于疫情原因，那几年我们来往很少，彼此在心里默默的思念。我常常替她担心，怕她劳累过度身体吃不消，却万万没料到她也会患上同样的恶疾，且进程如此快速。

周一上午又去她姐姐单位，门卫换了年轻保安，把守严谨不让进。无奈和盘端出，讲明原委，还不错，人家问了我姓名替我去办公室查询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捏了个小纸条，上面就是我急欲寻找的号码，我立即打过去，向她姐姐探问，方得知她住院的地址，知她状况很不好，不仅吃不下，还吐，还洩。中午赶回家后，把琐事料理一下，下午立马赶去医院，临走又接到她同事好友电话，对方正在医院，是她姐姐告诉了我到处找的事，这位同事还讲了一句原委，说我们共同的好友大意了，没有按时去医院复查，导致病情复发。句句戳心，唉。

在医院附近花店买了一大束花，挑了红色喜庆的，是个心理安慰。来到病房，一眼看到好友，一把攥住她的手，还有热乎劲，心里略微好受点。看到她脸色蜡黄、皮肤松驰，头发又脱落了，心又一沉。我抱怨她让我好找，她幽幽的说不想让我来，怕见面难过。真是，我能不来吗？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心里翻江倒海，嘴上不敢表现，只说些宽慰语，要有信心战胜病魔，云云。她只小声重复那句：要告别了。说的我俩眼角都湿润了。我给她喂了两小口温开水，她说不能喝了，再喝就要吐了。说的我心象针扎一样难受，我知道她心里也难受，也很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她赶我走，说再呆下去她快受不了了，我理解她此刻的心情。转身默默离开。只说明天我再来。

我有一件后悔事。6月份去看她时，买了只老母鸡想给她补充营养，我不懂鸡是发物，她不宜吃。但鸭子可以。当时看她身体精神都不错，路又太远，就说了一句下次给你买鸭子来，但这一下就耽搁下来了，没有早些去，以致如今后悔不迭。

世上最难受的事就是后悔，后悔没有做这没有做那。可世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治不了这个心病。看着好友眼前的状况，生命之火在一点点暗淡，心里的哀伤无奈无法言说。

心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