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短札

阿坪

霜风渐紧，又逢九九重阳。阶前菊蕊初绽，金瓣凝霜，瓣尖还沾着星点晨露，携一缕清芬叩响岁月门扉。

回首半生，曾为案牍劳形，为生计奔波，风雨几番催着步履匆匆，如今卸却尘劳，方得安享退休闲逸。

昔日的奔波劳碌，化作鬓边凝霜的从容；少年眼底的疏狂，酿成眉间沉淀的温润，恰如联中所叹“半生风雨凝霜鬓，一枕秋光伴菊觞”。

晨起推窗，秋阳斜洒书案，将案上砚池映得澄亮，菊香漫过摊开的素纸，笔尖未动，已有秋意沁入纸页，这般枕着秋阳、伴着菊香研墨挥毫的日子，正是岁月赠予的恬淡清欢。

每日常于晨光熹微时铺开素笺，提笔蘸墨，临摹兰亭遗韵，或是随性挥毫几句秋词。笔锋流转间，忽见砚中墨影映出鬓边华发，银丝若雪，不禁莞尔——原来时光是最悄然的画师，不着痕迹便“岁月偷描双鬓雪”。

可转眼望向窗外，东篱下菊丛盛放，鹅黄、浅紫、素白交织，枝桠间还停着只浅褐色的雀儿，啄食花瓣间的露珠，暗香穿窗而入，沁润了笔墨，也醉了秋光，恰应了“重阳又醉满园香”的意趣。偶有笔误，便以淡墨点作落花，倒添了几分天然意趣，笔墨晕染处，尽是退休后与文墨相伴的安然。

午后天朗气清，兴之所至，便揣上一卷旧诗，循着山间石径登高。石径旁的枯草挂着未融的霜粒，踩上去簌簌作响，秋风拂面，携着山野的松涛与菊瓣的清冽，似有故人低语，声声唤人拾级而上，正合“霜染青丝催菊老，风携秋意唤登高”的景致。

行至山腰亭榭，倚栏远眺，只见漫山枫红似火，层林尽染如打翻的朱砂盒，叶片边缘还留着秋霜吻过的淡紫，与天边流云相映；山脚下村落屋舍错落，炊烟袅袅，在秋阳里晕成淡蓝的雾霭，偶有犬吠鸡鸣，伴着秋风传至耳畔。

取出怀中诗卷，轻声吟哦“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觉眼底秋景与心中诗意交融，退休后的时光，便是这般在笔墨丹青与山川秋色间，把寻常岁月过成了隽永的诗行。

愿这重阳的秋光，永驻案头砚边、眼底眉梢，让往后的朝暮，皆有墨香为伴，有秋景可赏——晨起观菊凝露，午后望枫燃山，暮时听风送菊香，岁岁安然，日日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