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情长的重阳节

汶塘景祐

千古情长的重阳节

（2025年10月29日）

又是一年重阳至，当秋霜染透层林，金菊缀满篱边，这个承载着“久久长寿”寓意的传统佳节，从魏晋的登高避灾传说起，便成了文人墨客心中最易触动的情感触点——他们或执菊登高，或把盏临风，将乡愁、相思、家国情怀与岁月感悟，一一写入诗行，让千年后的我们，仍能在笔墨间触摸到那份共通的温热与怅惘。

重阳的诗，最先绕不开的是游子的乡愁。唐代王维一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道尽了所有漂泊者的心声。重阳本是亲人团聚、登高插茱萸的时节，他却远在异乡，只能遥想兄弟登高处的热闹场景，而那份“少一人”的空缺，恰是乡愁最绵长的注脚。同是唐代，王勃在“九月九日望乡台”上，以“他席他乡送客杯”将乡愁与送别之苦交织，南中之地的湿热早已让人心生厌倦，偏偏鸿雁从北地飞来，更添归乡无计的怅然——古人的重阳，总与“他乡”“故园”紧紧相连，一句诗，便是一段辗转的牵挂。

若说王维的乡愁是直白的牵挂，李清照的重阳则是藏在菊香里的孤寂。“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薄雾浓云笼罩的白昼里，香篆燃尽，凉意浸透纱厨，这份清冷，是独居的寂寥，更是对远方亲友的深切思念。待到黄昏，她东篱把酒，菊花的暗香盈满衣袖，却难抵心底的空落，最终落笔成“人比黄花瘦”的轻叹。以花喻人，以节寄情，重阳的菊香在她的笔下，成了相思最细腻的注脚。

并非所有重阳诗都浸着愁绪，战乱中的诗行，藏着更沉郁的家国情怀。唐代的岑参在战乱中逢重阳，“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往日佳节的闲情被战火驱散，他不再纠结于个人的孤寂，只“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那丛在故园战火旁悄然绽放的菊花，既是对故土的牵挂，更是对和平的期盼，让重阳的诗意多了几分厚重与担当。

而到了近现代，毛泽东笔下的重阳，更添一份豪迈与旷达。“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他一扫古人“悲秋”的沉郁，即便身处战地，也能从怒放的黄花中品出别样的芬芳。“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将重阳的秋景写得气势磅礴，让这个节日挣脱了离愁别绪的束缚，多了几分直面岁月、昂扬向上的力量。

白居易的“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则为重阳注入了老者的旷达。他以白菊自喻，虽如“白头翁入少年场”，却不叹岁月易老，反倒在重阳的歌酒席间，活出了老而弥坚的从容。这份心境，恰如当下我们对重阳的理解——不再只是追思过往，更有对岁月沉淀的珍惜。

如今再逢重阳，山河无恙，岁月安然。我们不必再像古人那般，困于异乡的乡愁、战乱的忧思，却依然能从那些流传千年的诗行里，读懂“重阳”二字的深意：它是对故亲的思念，是对家国的牵挂，是对岁月的坦然，更是对“久久”的期盼。漫步在菊香满溢的庭院，或与亲友登高远眺，看寥廓江天、万里秋光，便知古人的诗意从未远去——它早已融入每一缕秋风、每一朵菊花，在岁岁重阳里，诉说着不变的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