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牛肉面

李昱竹

作者:李昱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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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484335037

　　镇子的清晨是从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开始的。刚子的面馆开在街角，天还没亮，他和月月就开始熬制骨汤。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香气飘出老远，成了这条街最早的闹钟。

街对面卖烧饼的老王总打趣：“刚子，你这汤香得把我家烧饼味儿都盖过去了！”刚子憨厚地笑笑，手里的活儿一刻不停。他切牛肉的刀工是祖传的，每片厚薄均匀，在晨光里透出诱人的色泽。

叫花子是在一个雨天出现的。那天的雨下得急，街上行人匆匆。他蜷缩在面馆的屋檐下，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瘦骨嶙峋的身体。月月最先发现了他，隔着玻璃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盛了碗热汤端出去。

“趁热喝吧。”月月把碗递过去时，看见他手上布满冻疮。

叫花子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碗，像是捧着什么珍宝，退到三步开外才蹲下来喝。喝得急了，呛得直咳嗽，却不忘用袖子擦干净碗沿。

从那以后，他成了这条街的常客。白天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晚上就睡在银行ATM机旁边。卖菜的刘婶说他脑子不正常，卖水果的小张说他身上有味儿，大家都绕着他走。

只有刚子不一样。每次看到叫花子在外面转悠，他就会多下一碗面。月月总会特意多加几片牛肉，把面拌得匀匀的：“都是苦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渐渐地，他们发现这个“傻子”其实很懂事。从来不进店门，总是等在门口最不显眼的角落；吃完会把碗舔得干干净净，双手捧着还回来；下雨天哪怕浑身湿透，也要在门口踩干净脚才靠近。

最让刚子感动的是，叫花子居然知道知恩图报。有一次他消失了好几天，回来时从怀里掏出两个已经发皱的苹果，硬塞给刚子。后来才知道，那是水果摊扔掉的烂苹果，他捡了最好的两个留了很久。

街坊们开始注意到，刚子面馆门口总是特别干净。不是清洁工打扫的那种干净，是连一片纸屑、一个烟头都没有。凌晨，有人看见叫花子蹲在门口，用手一块一块捡起嵌在砖缝里的瓜子壳。

“刚子，你们请了新的保洁？”隔壁理发店的老板娘好奇地问。

刚子摇摇头，心里却明白了什么。他想起叫花子每次接过面时，那双想要表达感谢却不知如何表达的眼睛。

生意越来越好，难免招人眼红。斜对面新开的面馆老板经常站在门口，看着刚子家排队的顾客，眼神阴沉。有顾客说听到他在背后造谣，说刚子的汤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这些刚子都忍了。直到那个冬天的凌晨，火光照亮了半条街。

最先发现的是清洁工李阿姨。她正推着垃圾车过来，看见火光吓得大喊：“着火啦！快救火啊！”

叫花子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竟然脱下那件包浆的棉衣去扑火。火苗窜得老高，烧着了他的头发，他还在拼命地扑打。等消防车赶到时，他已经晕倒在门口，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件烧焦的棉衣。

刚子和月月赶到时，火已经灭了。面馆的门脸熏得漆黑，但幸好发现得早，损失不大。叫花子躺在救护车上，月月抓着他的手哭成了泪人：“你怎么这么傻啊！”

在医院里，医生检查后说都是皮外伤，但营养不良得厉害。刚子守了一夜，看着这个连自己名字都说不清的人，心里翻江倒海。

警察后来查明了纵火的是对面面馆老板。审讯时他说：“我就是看不惯他生意好，想给他个教训。”

这件事上了镇上的新闻，刚子的面馆反而因祸得福，生意更红火了。有顾客专门从邻镇赶来，不只是为了吃面，更是想看看故事里的面馆和那个知恩图报的叫花子。

叫花子还是老样子，每天在街上游荡。但整条街的人都对他好了很多，卖烧饼的老王会给他留个饼，卖水果的刘婶会把不太新鲜的水果送给他。而刚子面馆门口，永远放着一只专门为他准备的碗。

有时深夜打烊，刚子会看见叫花子蹲在门口捡垃圾。月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这个被所有人当成傻子的人，正在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在他饿肚子时，唯一给过他尊严的地方。

碗里的面会凉，但人心不会。在这个小镇的角落里，一碗牛肉面温暖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