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絮语

张柏龄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驾云亭散步,闻到公园里的菊花,风裹着清冽的菊香漂过来时,我这才惊觉,退休后第二个重阳节已悄然而至。</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公园里的菊,开得正盛。一丛丛,一簇簇,黄的,白的,紫的,泼泼洒洒,在有些萧瑟的风里,竟自昂着头,显出一种孤高的、清癯的风致。它不在春日里与桃李争妍,也不在夏夜中与荷桂竞香,偏偏拣这万物开始凋零的时辰,寂寂地开着。古人说它“傲霜”,真是再贴切不过;那霜是冷的,是严苛的,而菊的傲,也并非张扬的、剑拔弩张的,只是一种安静的、内敛的坚持。我俯下身,细细地看那卷曲的花瓣,像一团团理不清的秋思。忽然便想起陶渊明先生来,想起他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句子。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光景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公园格外热闹,有的扶着拐杖缓步登高;有的围坐在石桌旁打扑克;有的在跳健身舞;有的坐在一起,絮絮叨叨说着往年的重阳……。菊香与草木的清气,漫过青石板、漫过柏油路,漫进这寻常的日子里。我坐在一旁听着,忽然想起王维的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原来千百年来,重阳的内核从没变过——是菊香里的思念,是登高时的牵挂,是对长辈安康的祈愿。忽然懂得,重阳的登高从不是为了望远,而是为了让晚辈的脚步,能跟上长辈的时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思绪这么飘着,便不自觉地朝驾云亭山顶走去。驾云亭这座山不是很高,路和石阶也是平缓,但终究是向上的。登高祈福,这种风俗流传千百年,最初是为了避祸,还是为了祈福,早已模糊。而今人登高,应该是为了一份心境。仿佛眼界便能开阔,那些盘踞在心头的琐屑、琐事和烦恼,便能被这高处的风吹掉。我慢慢往上走,听着自己微喘的呼吸,更觉得这是一种实在的、活着的证据,活着真好。</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及至山顶,风刮得更大,呼呼地掠过耳畔,微汗都吹得凉到心里。站在驾云亭,放眼望去,整座小城尽收眼底。远处的高楼大厦,像些高低不齐的积木;街道纵横,车辆行人,都渺小得如同蠕动的甲虫。这景象,竟让我无端地生出一种疏离之感。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不,我有的,我有这满袖的山风,与这无边的寂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独在异乡为异客。“独”与“异”,道尽了千古游子共同的悲哀。从前在学校读这首诗,还觉得是王维自己一人的感触;今天自己站在这里,这才明白这情绪是一样的,是能穿透岁月长河,直抵人心的。平日里不觉得,到了这特定的节日,就像被轻轻地刺一下,虽然不算剧痛,但那隐隐的、绵长的酸楚,却久久不散。</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风又起,菊花的清香愈发浓郁。原来这缕香,不只是秋的信使,更是串起习俗与回忆的线,把登高的豪情、敬老的温情,都藏在了重阳的影里。菊香依旧萦绕。这重阳的絮语,藏在每一朵菊花的花瓣里,藏在每一次登高的脚步中,藏在长辈眼角的笑意里,轻轻诉说着岁月的温柔与传承的暖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