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洲岛上鳄鱼山公园

时 乐

<p class="ql-block">  在南海的碧波深处,有一座被时间与火山共同雕琢的小岛——涠洲岛。它静卧于北部湾的怀抱中,如一颗沉入水底的明珠,而鳄鱼山,便是这颗明珠上最锋利、最深邃的一道光。我们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抵达鳄鱼山的,沿着蜿蜒的栈道缓缓而上,脚下是褐红色的玄武岩,层层叠叠,像大地翻开的书页,每一页都写满了地壳撕裂、熔岩奔涌的远古史诗。这里曾是火焰的王座,是地球深处怒吼的出口。一万年前,火山喷发,岩浆如巨兽般涌出,冷却后凝成今日的山脊与断崖。站在火山口遗址前,我仿佛听见了大地的低语,那是一种来自地心的回响,沉默而磅礴,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p> <p class="ql-block">  鳄鱼山得名于其形——从高处俯瞰,整座山如一只匍匐于海畔的巨鳄,头朝大海,张口欲噬。那“鳄鱼石”横卧山崖,棱角分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入波涛。我站在观景台上,海天一线,浪花拍打着嶙峋的礁石,溅起千堆雪。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咸腥与自由的气息,拂过面颊,也拂过心上。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何古人总说“山海有灵”。这山不是静止的,它是活的,是火山与海浪千万年角力后留下的伤口,也是它们共同孕育的生命图腾。</p> <p class="ql-block">  栈道依山而建,蜿蜒曲折,连接着一个个被命名的奇景:贼佬洞、月亮湾、龙宫探奇、水帘洞……每一个名字背后,都藏着一段自然的寓言。我走入“贼佬洞”,脚下是湿润的珊瑚遗骸,头顶是海蚀拱桥透下的斑驳天光。潮水在石缝间低吟,像在讲述一个被遗忘的海盗传说。而“海枯石烂”那对相依的礁石,静立于崖边,任风吹浪打,千年不倒,仿佛在无声地许诺着永恒。我蹲下身,指尖轻触那被海水磨得光滑的岩石,忽然觉得,所谓永恒,或许不是时间的长度,而是存在的姿态——哪怕被风化、被侵蚀,依然挺立,依然凝望大海。</p> <p class="ql-block">  山巅之上,矗立着一座红顶白墙的灯塔——涠洲灯塔。它不高,却已是全岛的制高点。灯塔建于1956年,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日复一日地凝视着这片变幻莫测的海域。我站在灯塔下,看远处渔船如豆,缓缓驶向归途。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座岛,这座山,不只是地质的遗迹,更是时间的容器,盛满了潮起潮落、生息繁衍、信仰与离别。</p> <p class="ql-block">  下山前,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如鳄鱼般匍匐的山影,心中不禁感叹到:这座山,它不温柔,不婉约,它粗粝、嶙峋、充满力量,像一位经历过战火的老兵,沉默地站在海边,守护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可正是这份粗粝,让我感到真实。在这片被商业化浪潮席卷的旅游时代,鳄鱼山依然以它原始的面貌示人——没有浮夸的装饰,没有喧嚣的表演,只有风、海、火山岩,和一段段被时间封存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此时我忽然想起汤显祖的雕像静立于汤翁台前,仿佛在低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我对这座山的情愫,也正如此——不知从何时起,已被它的苍茫与孤绝深深打动。鳄鱼山是大地的伤疤,也是最美的诗行。它让我明白,真正的壮美,从不在于完美,而在于历经毁灭后依然挺立的勇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