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孤独的自渡好余生》

山大匠

　　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截沉默的时光。人走到晚年，脚步会慢慢收窄，从热闹的街巷拐进独处的庭院，这原是寻常的路。不必急着追赶什么，也无需刻意回避什么，孤独本就是生命最后一程的底色，安静地铺陈开来，等着我们一步步踏上去。

年轻时总怕落单，觉得独处是种惩罚。那时的迷茫像雾，裹着脚步不肯放；偶尔的沉默像堵墙，隔开了与世界的牵连。总盼着有人递来一盏灯，或是推开一扇门，却不知他人的光照不亮自己心里的暗，他人的门也通向不了自己要去的地方。那些难捱的时刻，说到底是自己跟自己的角力，咬着牙挪一步，再挪一步，雾散了，墙也塌了，原来光一直都在，只是要自己先睁开眼。

人这一辈子，老了终究是只独行的船。旁人的甲板再宽敞，也容不下你的航向；他人的帆再饱满，也带不动你的重量。你把心事摊开，以为能换来共鸣，却可能成了别人茶余的碎屑；你把关系攥紧，以为能当作依靠，却可能在某个路口轻轻一扯就断了。连血脉相连的人，也有各自的浪要闯，各自的岸要靠，谁也不能成为谁永远的锚。

晚年的日子，是劫后余生的从容。摔过的跟头结了痂，成了脚下的垫脚石；受过的委屈发了酵，酿成了心里的淡酒。不必再把苦楚挂在嘴边，眼泪流进肚里，会滋长出韧性；委屈咽进喉头，会沉淀成平静。日子是自己的，苦也是，甜也是，明白这一点，就懂得了自渡。不是与生活较劲，而是跟自己和解，像老船工摆弄船桨，不急不躁，顺着水流的方向，慢慢调整姿态。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在地上积成一片银。不必开灯，就这样坐着，听自己的呼吸，像风拂过湖面，轻轻浅浅。孤独不是凄凉，是沉淀；自渡不是苦熬，是通透。把日子过成一杯温水，不烫，不凉，刚好能润喉；把心情调成一幅淡墨，不浓，不淡，刚好能入画。

终究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安安静静地离开，像一片叶落在土里，没什么声响。但这之前的每一刻，都要过得清清爽爽。带着自己的体温，握着自己的节奏，在孤独里自渡，把余生酿成一杯值得回味的茶。

人到了一定年纪，便渐渐懂得，真正的安稳从不是依赖谁的庇护，而是自己心里那股“自渡”的劲。就像老树枝桠，经历过风雨，不再渴求谁来遮挡，只是静静扎根土壤，把每一道年轮都长得扎实。

你看这暮色，浓淡刚好，既不压得人喘不过气，又能裹住些微的倦意。就像此刻的日子，不必求热闹，不必盼关注，自己把脚步踩稳了，日子自然就有了分量。

单位里的机器还在低吟，窗外的风掠过长街，一切都按自己的节奏走着。我们也是，顺着这股劲，慢慢走，好好过，就很好。

　　本文作者评论

其实，孤独并非晚年的必然。心里揣着份爱好，日子便有了滋味。养几盆花草看看，拉几曲二胡玩玩，练几笔字画磨磨心情，或是跟着旋律唱几段旧时光的歌，专注处自有天地，何谈孤独？

手脚尚灵便时，能自己打理衣食住行，擦桌扫地、烧菜做饭，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这份自足里藏着踏实，孤独便钻不进缝隙。

再有三两个好朋友，不是天天见面，却总在心上。偶尔通个电话，聊个微信，扯扯老空，虽远距离帮不上忙，但也可事事关心好，帮得医院挂个号，帮得外卖买几个菜，头昏热脑的，安排几个钟点工保姆上门服务，也不是难的事。

虽然这样的牵挂淡如水，但却暖人心，有这份惦念托底，日子便多了层温厚的底色。

说到底，孤独与否，不在旁人，全在自己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