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明各异山水美

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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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368401

　　还记得抵美之初，就听说“优山美地”这一处名胜。美国历史上这首座国家公园，且不论其山其地到底多优多美，仅凭魅力引人的名儿，已令我浮想联翩，倾心向往。

　　

那年三月，女儿说四月份有兩天假，一家人可以去我心仪已久的优山美地一游。兴奋之余，心下盘算，到时非得多拍靓照不可。于是，特地上网寻购一款数码相机，料想拍它百来张相片，总可以过把瘾吧。

　　犹如儿童盼过节般，终于盼来行期。遗憾的是，偏偏天气预报多云有雨。假期和景点的帐篷都预订好，无可更改，只好按时出旅于拂晓。

个把钟头之后，天本应大亮，太阳却躲在密密匝匝云层里，熹微中路旁景物依然黯淡。想起古人说的“云厚者，雨必猛”，雨点未落下，内心已滿是湿漉漉的担忧。

当车儿盘着迂回山路行驶，窗外山林皆隐在阴霾晦瞑里，真让人觉得游不当时。过一阵子，不期然而然雨丝簌簌飘落，担忧已成实然。

 天不作美，奈之何！抑郁间，忽而心头一亮：山水行旅本乃亲近自然潇洒事，上天愿意给啥样脸色看，不由你拂逆。何必埋怨大自然，自坏多年向往的期冀美望！倒不如随遇而安，说不定会像散文家李健吾《雨中登泰山》一文里所写的那样：“有雨趣而无淋漓之苦”呢。

九点光景，车抵公园区域，阳光忽明忽暗，幸而雨丝如毛。“哟——看！好美的大石山！”车前座里女儿遙指远方迷朦中巍峨的山。“瀑布，瀑布！”外孙也指着山路右边嚷：“妈咪，那塊老高的大石头旁边，有瀑布！”……

　　

 大家开始兴奋起来，左观右望。到得一处景点，车停路旁，下车冒着轻柔细雨，临着哗哗山溪，拍了几张照。回头仰看云雾缭绕的石峰，嵯峨峻峭，有几分黃山淡彩水墨画里的姿态，浅黃帶赤的峭壁，色泽如绘，自有它古朴素华之美。尽管天阴，也给它留张照。

又到一景点，“快来，这边景物好靓！”女婿引领大家朝前去，但见一泓碧水晓梦未醒般安然躺着，远处云烟氤氳的山影静寂地佇立她身畔。湖边垂柳依依，几种不知名的秀木高低有致错落其间。一座湿漉漉的漂亮长木桥跨过对岸，三几个老美缕缕雨丝中依桥拍照。诗画般景致面前，人们恍惚忘掉雨滴淋身，一个劲喀嚓喀嚓拍照。我和家人当景也留下几个镜头。

时已晌午，到得一地，那里车多人众，景观更妙。一脈连绵长山，扑入眼帘，第一直感让你有世所罕见的惊异。山梁平直，少起伏，简直是座无峰之山。峭壁陡如墙，身披一袭薄纱，透着黃白赤赭混杂的颜色，甚为雅俊。

最奇的是，山体间有一条自上而下白色垂直裂缝，把诺大一座石山硬生生给断裂成兩截，犹如曾经哪位天仙神力刀劈一般。正自矚目端详，赞叹鬼斧神工之奇，举相机对焦时候才倏然看清楚，原来那“刀痕”乃一卦白色瀑布自最顶端一泻而下！只因山在远处，丝毫不闻水声，奔泻腾挪的水势也成静态。妙哉，天然！雨初霁，趁几缕阳光透云而出，赶忙拍了几 帧照。

下一个目标，正是著名的Vernal Fall瀑布。停车跨出车门，雨点又淅淅沥沥降落下来。尽管如此，通向瀑布的山径旅客络绎不绝。有身披雨布的，少数举伞的，更多冒雨而行。

潮润空气里，隐隐听到一种訇訇若闷雷浑沉有力的响声，未见瀑布，已然感到它的威势。沿坡路趋高而上，震撼心灵的响声愈来愈猛。只见前方巉岩雄峻峭拔，怪石嶙峋。拐湾处，忽而骤“雨”如注，随风飘洒。

 沒帶雨具者有的举手挡“雨”，有的拽高衣服遮头，有的干脆任“雨”瓢泼，浑身淋湿。那惊天动地的水声，仿若天龙怒吼，不必更近前去，整个心魄早被震慑。抬首仰视，硕壮威武的巨龙，自高处挾雷霆万钧之力叱吒风云猛冲下来。真佩服前方一帮观瀑勇士，冒着蓋头劈来的喷涎溅唾以及震耳欲聋的夺人声响，还有沁皮渗骨的低溫寒气，竟敢一往直前攀登至高地龙口边上。老夫我自愧弗如！能涉此境，不远不近，领略飞流直下的壮美，非但“雨”趣夠盎然，淋漓之乐亦甚足矣。

傍晚回宿营地，入住帐篷屋。被告知一应食物不准置于帐蓬里，须存放外边特设的铁柜中，以防夜里招惹野熊来袭。通宵雨声不绝，却未见熊影，这禁令倒是给野营生活镀上一层神秘色彩，平添几许野趣。

翌日，以为能见的不过晨岚晓雾而已。孰知推门睁眼一看，长空碧蓝，烟消云散，曙光灿烂。精神为之一爽，由衷感激上苍赏赐一個艳阳天！踱到营外旷地，但见左近昨日云遮雾笼的山，都一一露出真相。营房背面那座崚嶒石屺，今朝才看个真切，俨然一整塊齐天巨石倒覆地上，甚为壮美！明艳阳光辉耀中，那赭黃亮色崖壁上，深黑石纹对比強烈、清晰美观。

同为那座山，今日似若換了一袭清丽明快服装，与昨日雾霭弥漫宛然纱裙在身的婀娜情态，迥然不同，各异其趣。我催促大伙赶紧登车，去观赏明阳下不同的山水风貌。昨天那座云烟漫洇半腰的喦峰，真想一睹它的真貌风采。来到山前，未曾想，山容展现是明晰绮丽了，却似乎不如烟雨朦胧里的崔巍挺拔。

难怪古代画师有云：“山欲高，尽出之则不高。”此乃观察入微的画理，以实证之，果然也。昨日阴雨里观景，心中多少懊丧，自叹运气欠佳。不意今天老天赏脸，晴和景明，所摄照片明暗反差大，立体感強，景深也理想了。

然而，晦明对比之余，雨中的山，觉来更富诗意画情，更显滋润蕴藉耐看——这可是始料未及的。二度来游的亲戚说，雨中游山别有情趣，假如七八月份干旱季节，水枯瀑瘦溪浅，景致就逊色多了。

回程路上，雨后崇山自有它的清润秀美，深谷水流更显湍急奔腾，在在恰似欢快心情的物化。真庆幸来一趟优山美地，竟然得观雨中雨霁各具特色兩样风光，旅获岂不比单单晴日丰富多样吗？世事每常如此，前忧却成后喜，机会可遇未必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