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赠民航藏品的初心

龙姑姑

文/杜新钧 <p class="ql-block">2025年10月25日,于我而言是格外温暖的一天。当接到民航博物馆藏品部李文雯部长的电话,邀请我在捐赠仪式上聊聊捐赠藏品的感想时,心底既有几分忐忑,也有些激动——终于有机会,把我和那些民航老物件的故事,讲给更多懂它、爱它的人听。</p><p class="ql-block">对我而言,民航博物馆从不是陈列展品的冰冷展馆,而是我们民航人心里的“第二个家”。每当走进这里,便有一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因为这里藏着我跨越半个多世纪的飞行记忆,藏着我们这代人对蓝天的全部情怀与眷恋。</p> <p class="ql-block">作为一名在民航乘务岗位上坚守了33年的退休老员工,每当抬头望见飞机从天上飞过,或是路过机场的塔台与候机楼,心底总会涌起一阵熟悉的暖意。这份对蓝天的情怀,早已如同年轮般,深深镌刻在我的生命里。而承载这份情怀的,也有陪伴我走过半生的民航老物件。</p> <p class="ql-block">从1973年第一次踏入机舱开始,我就养成了两个小习惯。一是记飞行日志,每一班的航线、机型、机号、乘务组名单,都一一记下,这些记录后来成了我回忆民航故事最靠谱的“依据”;</p> 飞行记录 <p class="ql-block">二是收藏民航物件,小到一枚纪念章、一盒清凉油、一本电话本,大到穿过的制服、出差用的行李箱、翻得卷边的服务手册,只要印着“中国民航”的印记,我都像护着宝贝似的收着。</p><p class="ql-block">这些年搬了四五次家,旧家具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这些“藏品”,我每次都亲自打包、亲手搬运,用报纸层层裹好,生怕磕着碰着。</p> <p class="ql-block">有人不解:“这些旧东西不值钱,留着干嘛?”可他们不知道,在我眼里,这些物件比任何金银珠宝都珍贵——它们是民航从起步到腾飞的“活档案”,每道划痕、每处磨损,都记着行业发展的脚步;更重要的是,它们是我一辈子飞行岁月的“见证者”,藏着我年轻时在机舱里的点点滴滴</p> <p class="ql-block">今天,我与大家分享两件藏品背后的故事,第一件是1973年我刚飞行时,机上给旅客发放的金属纪念章。章面刻着一枚航徽和简笔画似的小飞机,下面印着“CAAC”——中国民航总局的英文缩写。</p> <p class="ql-block">70年代飞机上纪念品—纪念章和电话本</p> 1973年电话本 <p class="ql-block">这枚航徽,藏着早年全国民航一体化的印记:1988年各航空公司陆续成立前,机上所有供应品都印着这个标识,飞机飞到哪里,这份统一的民航航徽就带到哪里,把全国民航人紧紧连在了一起。</p> <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坐飞机可不是件容易事,得是县团级以上干部,还得凭单位介绍信才能购票,普通老百姓连机场大门都难靠近。所以能坐上飞机是种荣耀,这枚纪念章更成了“坐飞机”的凭证,旅客们拿到手都格外珍视:有的小心翼翼别在衣服上,挺胸抬头的模样满是自豪;有的舍不得戴,用手绢层层包好揣进怀里;还有人会笑着凑过来讨要:“同志,有多余的吗?再给我一个呗,我要送给家里孩子”——对他们来说,这小小的纪念章,是一份“荣耀”的象征。</p> <p class="ql-block">70年代带有CAAC标志的清凉油</p> <p class="ql-block">另一件是,早年国际航班上配的清凉油,那是国际航班专属的“宝贝”,在当年市场上根本买不到,只有飞机上配备,国际航线也只有飞卡拉奇和莫斯科这些航线才会配备。小小的一盒清凉油虽小,用处可大了,蚊虫叮咬、头疼脑热时涂一点,很快就能缓解。我还听驻外办事处的人说,当地人把它当成“神油”,头疼脑热时用,有的甚至会吃。每当飞机在这些机场停留,清洁工、站岗的警卫都会来讨要,虽然语言不通,但他们肢体语言我们一看就明白,是要清凉油,有时还会用当地小礼物跟我们交换。现在想来,一盒清凉油、一枚纪念章,看似普通,却成为与外航工作人员交流的桥梁。</p> <p class="ql-block">随着时代进步,中国民航也飞速发展。坐飞机不再是“特权”,现在凭身份证就能购票;机上纪念品也越来越精致,从简单的金属像章,人造革的电话本,钱包,变成了精致的摆件、皮质笔记本;从统一的“CAAC”,到各个航司的专属LOGO。</p> <p class="ql-block">每一件藏品的变化,都是时代的缩影,都是民航成长的印记。我就这么一路收集、珍藏,还特意把最喜欢的几件摆在家里显眼处,抬头就能看见。</p> <p class="ql-block">家里电视背景墙上满是航空元素</p> <p class="ql-block">1990年—2000年国航台式名片夹</p> <p class="ql-block">每次整理这些物件,我都能在书桌前坐上好几个小时。想不起具体年份了,就拉着先生一起回忆:“你还记得不?这个纪念品是哪趟航班发的?”“是不是那年我们飞新航线,公司特别定制的?”你一言我一语间,那些关于蓝天、关于机舱的日子,就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这些哪里是简单的纪念品啊,分明是我们逝去的青春,是藏在时光里的珍贵回忆。</p> <p class="ql-block">这些藏品在旁人看来或许寻常,可对民航人、对民航历史而言,它们却是不可或缺的拼图。每一件老物件背后都有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串联起来,就是一部鲜活的民航发展史。我们守护这些记忆,不只是为了留住自己的青春,更是为了让更多人透过这些实物,触摸到行业成长的脉搏,让民航的故事能一代代传下去。</p> <p class="ql-block">真正让这些“宝贝”找到归宿,源于一次偶然的建议。三年前,一位老朋友来家里做客,看着柜子上的藏品说:“小杜,你这些东西藏在家里太可惜了,不如捐给民航博物馆,让更多人看见它们的故事,多有意义啊。”我当时心里犯嘀咕:“博物馆都是展览大的物品,我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博物馆要吗?”朋友把博物馆的联系方式塞给我,我犹豫了好几天,终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通了藏品部的电话。</p> <p class="ql-block">电话那头,杨昆的声音格外热情:“杜老师,您带过来看看,每一件老物件都是宝贝!”挂了电话,我立刻在家里翻箱倒柜,把收藏的机上纪念品、穿过的三套制服——1979年的第三套、1988年的第四套,还有2003年至今仍在使用的第五套,全都找了出来,车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我亲自开着车送到博物馆。当杨昆捧着那些旧制服、带有岁月痕迹的民航纪念品,笑着说“杜老师,这些都是我们急着征集的珍贵藏品”时,我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原来我视若珍宝的这些“宝贝”,真的能发挥更大的价值;它们不用再躺在箱子里蒙尘,而是能有一个真正的“家”。</p> <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我就主动做起了博物馆的“义务征集员”。只要听说身边的老同事、老朋友手里还留着过去的民航老物件,就立刻联系——聊博物馆的意义,聊这些老物件背后的故事,聊我们这代民航人的情怀。赵玉珍姐姐捐赠的1979年工作服、上海同事俞忆柳捐赠的1973年工作服,都是这样“挖掘”出来的,最终顺利送到了博物馆。</p> <p class="ql-block">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动员陈峰先生捐赠他父亲的工作大衣。陈峰是我先生的挚友,我们两家有着四十多年的友情,更特殊的是,他是“两航起义”人员陈文伟先生的儿子。陈峰曾在机场塔台工作了十七年,对民航早期历史如数家珍,如今担任香港华港集团负责人。一次饭桌上,他随口提起家里珍藏着父亲当年的工作大衣,已经保存了69年,我立刻来了精神,动员他捐给民航博物馆。</p><p class="ql-block">我知道,那件大衣对陈峰而言,不只是一件旧物,更是他对父亲的念想——摸着大衣的布料,就像能感受到父亲的温度。起初,他确实满心不舍,说考虑考虑。之后一段时间里,我就在微信里常问他,“想好了吗,捐了吧!”经过一段时间考虑,最终,陈峰还是忍痛割爱,与我一同将大衣送到了博物馆。</p><p class="ql-block">我清楚的记得那天,钱馆长亲自接待了他,还特意承诺会妥善保管这件大衣,陈峰这才彻底放心。那天他格外开心,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心愿。走出博物馆,我们还一起吃饭庆祝了一下,他高兴的对我说:“小杜,谢谢你,让我父亲的大衣有了这么好的归宿,这也是对他最好的纪念。”</p><p class="ql-block">其实,作为“博物馆之友”,帮着征集藏品从不是什么任务,而是刻在心里的义务。这几年,我前前后后捐了三次,约265件,把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藏品一件件送到博物馆,心里没有一丝不舍,反而格外安心、格外欣慰。因为我知道,它们会在这里被专业地呵护,会被更多人看见、了解;它们会继续“讲述”民航的故事,讲述我们这一代民航人对蓝天的执着与热爱,讲述那些藏在岁月里的青春、热血与激情。能为自己热爱了一辈子的民航事业,再做这么一点点小事,我心甘情愿,也感到格外踏实。</p><p class="ql-block">愿我们每一个民航人,都能成为民航记忆的守护者;愿这份对蓝天的情怀,能永远传递下去,代代相传!</p> 参加捐赠的民航员工 <p class="ql-block">参加捐赠的老乘务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