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乙巳暮秋,气爽秋高。</p><p class="ql-block"> 近期天公作美,给足面子,既无风雨之虞,又有甲天下美景,心情自然愉悦,虽则预报降温,然而满目一派南国风光。</p><p class="ql-block"> 清晨起床,便穿上背包里准备的秋裤、马甲和外套。</p><p class="ql-block"> 先去早市遛达一圈,喂饱肚子,准备路餐,10点半,从桂林琴潭汽车站出发,途经武陵山区,中午便到达湖南怀化,完成了从华南到中南的转折。</p><p class="ql-block"> 山势渐深,林木渐密,车行蜿蜒之中,仿佛穿行于水墨长卷。窗外的绿意层层叠叠,偶有村落点缀其间,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恍若时光慢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倒了n次车,包括城区磁浮轨道交通,入夜后抵达凤凰古城,沱江两岸已灯火初上。</p><p class="ql-block"> 沿着河岸缓步而行,只见飞檐翘角的吊脚楼倒映水中,光影随波轻晃,如梦似幻。红灯笼一串串挂满廊下,暖光映在青石板路上,也映在行人的笑脸上。几只小船悠悠划过,船头点着灯,艄公一声不响,只听水声轻拍石岸。这夜的凤凰,不喧哗,却热闹;不张扬,却动人。</p> <p class="ql-block"> 走到一处石桥边,见一位老人倚栏而立,目光投向江心。他不动,也不语,仿佛与这夜色早已熟识。</p><p class="ql-block"> 驻足片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水面浮光跃金,远处城楼隐在雾色里,像一封未拆的旧信,藏着许多无人细说的故事。那一刻,我也安静下来,不是为了看景,而是被一种沉静的气息轻轻托住。</p> <p class="ql-block"> 次日清晨,先去探寻那座老城门。石砌的拱洞幽深,上头屋檐如翼展开,门额虽无题字,却自有威仪。行人三三两两穿过,有人拍照,有人默然伫立。</p><p class="ql-block"> 伸手抚过石墙,指尖触到的是风雨刻下的粗粝,也是百年来无数脚步的温度。这城门不说话,却记得所有进出的人间悲欢。</p> <p class="ql-block"> 北门跳岩横在江面,由一块块石墩连成,水从石间穿流,清亮见底。早起的居民提篮过河,脚步轻快,如踏琴键。 我们也试着走了一段,脚底微颤,心却安稳。岸边有女子穿红衣立于桥头,身影映在水中,像一幅活的工笔画。她不看我,我也不扰她,各自守住这一刻的宁静。</p> <p class="ql-block"> 在一处岔路口,见一张导览图立于石旁。红底图上标着“苗家酒铺”“乌龙山幽匣”等名字,箭头曲曲折折,像在指引一场微型冒险。我照着路线慢慢走,不急于打卡,反倒更愿在某个转角停下,听一阵风穿过巷子,或看一户人家门前晒着辣椒与腊肉,油亮亮地泛着阳光。</p> <p class="ql-block"> 途经一处标志牌,上有“沱江泛舟”四字。</p><p class="ql-block"> 这江水千百年流淌,沈从文先生曾在此看月,如今我亦站在此处,听橹声欸乃,看水波不兴。科技可存信息,却载不动这份心头的微澜。</p> <p class="ql-block"> 终于走近沈从文纪念馆,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静静诉说着沈从文先生概述。 馆未开,人已静。门前石阶落了一片黄叶,无人清扫,反倒显得庄重。</p><p class="ql-block"> 站在阶下,想起《边城》里那条渡船,想起翠翠和他的爷爷始终没来,而文字里的凤凰,却从未老去。</p> <p class="ql-block"> 馆内有一张少年沈从文的旧照,他穿长袍立着,眼神清亮,像山间初升的雾。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会用一支笔,把这座小城写进中国文学的血脉。我凝视良久,仿佛看见那个少年正从照片里走出来,沿着沱江散步,嘴里念着未写完的句子。</p> <p class="ql-block"> 旧居不大,木门斑驳,雕花窗棂透出岁月的影子。游客低声交谈,有人轻触门环,像怕惊扰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站在石阶上,想象他伏案写作的模样——窗外是江声,灯下是稿纸,一字一句,皆从这片土地长出,如竹笋破土,自然而成。</p> <p class="ql-block"> 馆中一尊雕像静立玻璃罩内,他穿中式衣衫,面容平和。底座刻着“1902—1988”,短短六字,却重如千钧。</p><p class="ql-block"> 仿佛忽然明白,他写的从来不只是凤凰,而是所有人心中那个回不去的故乡。他用文字搭了一座桥,让我们得以涉水而过,回到童年、回到纯真、回到人情未冷的年代。</p> <p class="ql-block"> 有一间房仿照书房布置,沙发上似有人刚起身离去,书架堆满旧书,暖光灯照着毛衣搭在扶手上。我几乎以为下一秒,他会推门进来,摘下眼镜,笑着说:“今日江上雾重,不宜行船。”</p> <p class="ql-block"> 墙壁上陈列着一页手稿复刻,蝇头小楷,字迹密密麻麻,纸角微损,左下盖着红印。那是《边城》的某段初稿吧? 我读不出具体 内容,却能感受到笔尖的迟疑与坚定。</p><p class="ql-block"> 写作原就是一场孤独的泅渡,而他,终以文字渡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