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眼泪💧

天玉儿

　　近一段，我忽然恋上暮色四合时与水的拥抱------不是浴室花洒急骤的冲刷，也不是江河奔涌的壮阔，而是在游泳池的碧蓝里。离家最近的是浙江工商大学钱锋游泳馆，泳池的水清得能看清池底的瓷砖纹路。我一般会在非周末的晚上，赶在闭馆前一小时进场，这时泳池里的人相对较少，可以自由自在地畅游，累了便躺在水面上，任浮力托着脊背在水面上飘荡，像一尾忘却尘世的鱼。

鱼没有眼睑，它们的睡眠是半透明的静止，眼泪溶于水中无人看见。我曾在水族馆久久凝视一尾银龙鱼，它摆尾的弧度优雅得近乎孤独，在玻璃缸里游过晨昏。旁人惊叹它的华美，我却读懂它尾鳍扫过缸壁时那转瞬即逝的迟疑------自由从不是无边界的放纵，而是心之所向的舒展，哪怕天地狭小，灵魂依旧能在水中漾开涟漪。

　　躺在水面上，世界变得格外安静。我闭上眼，让耳朵浸在水里，隔绝尘世喧嚣，只剩心跳与水流絮语，想象自己的身体随着《彩云之南》的旋律舞动。最近在学这支舞，凭籍想象让肢体轻轻舒展：指尖随傣族舞的提腕轻划水面，腰腹像绸带般缓慢扭转，脚踝轻轻勾挑，仿佛踩着月光在水面起舞。没有舞台的束缚，没有镜中的审视，只有水托着每一个动作舒展。

泳池的灯光漫过眼睑，红的、金的光斑在黑暗里浮动，像极了《消失的她》里那片致命的海底星空。李木子沉入海底时，眼前一定也铺展着这样璀璨的幻境吧？她曾渴望与挚爱之人共赴极致浪漫，却不知深海的温柔里藏着最冰冷的枷锁------那是用爱情包裹的囚禁，是让鱼的眼泪都无法溶解的绝望，最终让承诺化为珊瑚丛中的骸骨。

　　我忽然更懂得鱼的眼泪。传说鱼一生都在流泪，却因为身处水中而无人知晓它的悲伤。这让我想起美人鱼的故事，那个为了爱情舍弃鱼尾、忍受锥心之痛的姑娘，最终化作海上的泡沫，消散在黎明的光里。她用自由换来了靠近爱情的机会，却在失去自我的瞬间，输掉了所有------她的眼泪，该是咸涩的海水也无法稀释的吧？

爱情本该是照亮生命的光，而非禁锢灵魂的网。就像水中的鱼，若为了依附某块礁石而放弃游动，最终只会在停滞的水流里窒息，连眼泪都失去了流动的意义。

　　此刻我躺在泳池里，四肢百骸都浸在舒适中。我自由如鱼，不必为谁改变航向，不必为谁隐藏锋芒。享受着这份轻盈，享受着与自我对话的澄明，享受风掠过水面时身体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通透。

爱情与自由，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就像鱼离不开水，却希望更广阔的水域；人离不开爱，却不能在爱里迷失自我。最好的爱情是两棵相互守望的树，各自扎根土壤，又在风中彼此致意；是两尾相伴游弋的鱼，既共享一片水域，又保留各自的航向，不必为对方隐藏眼泪，却愿意为彼此拭去悲伤。

　　上岸、冲澡，走出游泳馆时，桂香阵阵而来，月牙如钩，星星眨着眼睛。水的记忆还停留在肌肤上，那轻盈的感觉，如同一个温柔的承诺。

我知道，只要心里装着水中起舞的细碎时光，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拥有鱼一般的自在，风一般的自由。而爱情，终将在自由的土壤里，绽放出不需要用眼泪浇灌的、最美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