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女孝顺老来福

老爷子

古人云：“百善孝为先”，又言“养儿防老”，我活到八十三岁，才真正读懂这两句话的千钧之重。与老伴携手走过风雨一生，育有二女二子（女婿、媳妇）共8个子女（一家十八口，六个孙女孙子，两个重孙子女，四代同堂），勤俭持家，教子成人，原只盼晚年静好，不累儿女。谁知天意难料，老伴一日不慎滑倒，右臂与股骨双双骨折，那一刻，我心如乱麻，步履踉跄。可电话刚落，微信甫发，儿女们便如风而至。有的背起老伴疾步下楼，有的怀抱衣物来回奔忙，有的穿梭于窗口缴费挂号，有的守在检查室外寸步不离。救护车鸣笛划破长空，载走的是老伴的身影，也牵走了我们全家的心。

医院的走廊，向来是人间百态的缩影：脚步匆匆，轮椅滚动，低语呢喃，交织成一片无声的牵挂。那日，老伴被推往手术区，顶灯洒下冷白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我紧随其后，手心沁满冷汗。可当看见孩子们一个个围拢在推车旁，有人轻声安抚，有人调整输液管，有人默默扶稳把手，我的心竟渐渐安定下来。原来，再难的路，只要亲人并肩，便不再孤单。

手术室门前，电子屏上的时间无声跳动，每一秒都像在拉扯着血脉相连的心弦。可就在这焦灼的等待中，孩子们已悄然分工：谁去取报告，谁去缴费，谁留下陪我絮话。他们压低声音交谈，却字字清晰入耳。那一刻我恍然彻悟：所谓“家”，不在于屋宇恢宏，而在于风雨骤来时，总有几双手为你撑伞，几双眼为你守夜。

住院十二日，儿女轮班守护，二十四小时未曾断人。端水喂饭，擦身换药，照料大小便，无一人嫌脏，无一句怨言。老伴躺在病床，眼神由浑浊渐转清明。一次我探视，正见一子蹲于床侧，轻轻为她掖好被角，又将输液管小心绕开，动作轻柔如幼时哄我入眠。墙上那枚绿色的“43”号，仿佛也染上了温情的光。他们不仅悉心照料老伴，更牵挂我这风烛残年的老头子，每日变着花样送来热饭，怕我独居寂寞，总有人抽身归来，陪我闲话家常。

夜深人静，儿女们轮流守候在病房，陪老伴安睡，监护仪上的数字一闪一跳，宛如替我们数着劫后余生的平安。床头那只橙色毛绒玩具，是小孙女带来的，说奶奶看见会笑。我轻抚那软乎乎的脑袋，心头一热——这哪里是玩具，分明是孩子滚烫的心意。病房虽冷，亲情却炽热如炉，足以融化所有寒意。偶有老伴迷糊醒来，见床边有人守候，嘴唇微动，只喃喃一句：“你们都辛苦了”，泪水便顺着皱纹缓缓滑落。孩子们只是摇头轻笑：“妈，您别说话，好好养着。”

客厅沙发上，一儿媳陪伴老母亲身旁，一边叮嘱服药，一边将药片分装入格，桌上摊着病历与检查单，井然有序。她见我走来，立即起身倒水，笑道：“爸，您别操心，我们都安排好了。”我未言语，只觉眼眶发热。儿们各有家庭，要接送孙辈，要应对工作，可谁也没有推诿，谁也不曾抱怨。这份孝心，不在唇齿之间，而在一步一脚印的奔赴里，在一夜又一夜的守候中。我静坐沙发，望着茶几上那一排药盒，每个格子标注时间，整整齐齐，仿佛孩子们排成一行，在轻声说：爸、妈，有我们在。

人说“婆媳是冤家”，也有人说“女婿只半子之份”。然而，我却深深感到，在我们家里，无论媳妇，还是女婿，和姑娘、儿子一样，都是亲上加亲的一家人。他（她）们把母亲都当作自己亲生的“妈”，巴心巴肝地侍候父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家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无分彼此，让我深感欣慰！

出院后，儿们轮流陪伴侍奉老伴，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我坐在轮椅旁静观，有时也搭把手。他（她）们蹲下身，轻轻托起老伴的脚，放入温热水盆，一边按摩，一边柔声问：“水温行吗？烫不烫？”那神情，那语气，体贴入微，充满了儿女对双亲的爱，也让我们感受到无比的亲情和温暖。阳光自窗外洒落，映在盆中涟漪，也映在他们低垂的眼眉间。我忽而忆起年轻时教孩子们背诵的诗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如今，是他们用行动告诉我，这寸草心，竟能反哺春晖，暖透两代人的岁月长河。

如今我常思，所谓“老来福”，并非家财万贯，亦非广厦千间，而是当你跌倒时，有八双手同时伸来；当你卧病在床，有八颗心为你彻夜难眠。我们未曾留下金山银山，可儿女回馈的，是比山更重的爱与担当。这份福气，是孝心播下的种子，经年累月，终成荫蔽全家的参天大树；是家风滋养的花朵，历经风雨，依旧芬芳满庭。我深信，老伴定会康复如初，因为我们这一家人，根脉相连，情深意笃，风吹不折，雨打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