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家有两棵石榴树</p><p class="ql-block"> 它们紧挨着立在院角，一颗粗一颗细些，不细看就像一颗树一样，算不得伟岸，但虬曲苍劲。树皮是皴裂的，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沉默的褐色。</p><p class="ql-block"> 平日里，它们总是静悄悄的，仿佛院里的喧嚣都与它们无关。可一到春夏，情形便大不相同了。那花是顶泼辣的，不像桃李的娇怯，一开便是满树，红得那般不管不顾，像一团团烧得正旺的火焰，又像谁家姑娘不慎遗落的胭脂，泼泼洒洒地染了一树。那红，是带着生命最原始的热力的，看得人心里也跟着暖烘烘、亮堂堂的。喜鹊和蝴蝶不时在树上起舞，仿佛成了它们的后花园。热闹是它们的。那一树的火红与后来的累累果实，是属于春夏的喧嚷。</p><p class="ql-block"> 我却偏爱它入了秋冬的样子。农历八月十五前后果子成熟了，石榴皮红了，石榴子也红了，一颗颗摘下分给家人和亲朋好友享用。这时被果实压弯的树枝回复了轻松自在，叶子还很绿。双降过后树叶逐渐变黄开始脱落，小雪时节西北风卷走了枝头最后的眷恋，一树繁华终归于沉寂。进入残酷的严冬万物都失去了颜色，遒劲的枝干像铁画银钩，瘦硬地指向高而远的天空。那时，你若细心，还能在最高的枝梢发现一两只被遗忘的石榴，它们早已失去了水分，干瘪得只剩下一层皮，在寒风中孤零零地悬着，像一盏盏过时的、却仍不肯熄灭的旧灯笼。</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觉得，这树是倔强的。它的生命，不在那一时的绚烂，而在于这绚烂过后的、沉默的坚持。热闹谁不会呢？难的是在繁华落尽后，还能以一身铁骨，对抗整个冬天的萧索。</p><p class="ql-block"> 作者：陈志</p><p class="ql-block"> 2025年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