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的美篇

陈斌

世界胡杨看中国，中国胡杨看新疆。我曾听人说，轮台的胡杨林是大地写给天空的情书，每年秋天，那片金黄便准时铺展在塔里木河畔，像一场盛大的赴约。我来了，站在新疆轮台胡杨林国家森林公园的入口，风里带着沙粒的细语和树叶的轻响，仿佛整片林子都在低吟：来吧，看看这三千年不朽的传奇。

河水缓缓流淌，像一条柔软的绸带，把秋天缝进大地的衣襟。岸边的胡杨披着金黄的衣裳，倒影在水里轻轻晃动，和芦苇的穗子一起，随波轻舞。我蹲在河岸，看一片叶子飘落，恰好落在水影的树冠上，像是时光轻轻打了个结。这里没有喧嚣，只有阳光洒在水面的碎金，和偶尔掠过的一声鸟鸣。水知道胡杨的故事，它不说话，只默默映着那些倔强的枝干，从青绿到金黄，再到枯瘦如铁。

沿着河走，视野忽然开阔。一片静湖如镜，把整片胡杨林都揽入怀中。天是蓝的，树是黄的，湖水却像调了色的玻璃，把一切揉成一幅油画。远处山影淡淡，像是谁用铅笔轻轻扫了一笔。我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一对恋人站在水边拍照，他们的笑声惊起一只水鸟，扑棱棱飞过倒影，划开一圈圈涟漪。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千里迢迢赶来——不是为了打卡，而是为了在这样一片宁静里，找回心里久违的柔软。

河水清澈，倒映着岸上燃烧般的金黄。阳光斜照，树叶像镀了金边，沙地与水面形成对称的画卷，仿佛自然亲手画下的平衡。我沿着河岸走，脚印留在松软的沙上，又被风轻轻抹去。胡杨的根裸露着，像老人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却牢牢抓着大地。它们不说话，但每一道裂痕都在讲述：活着，从来不是容易的事。

湖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枯枝，蓝天被完整地复制在湖心，几棵树孤零零地立着，像守望者。远处山影朦胧，给这幅画添了层次，也添了点神秘。我忽然想，胡杨是不是也像人一样，年轻时热烈，老了就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云来云往，听风起风落。它们不逃离荒凉，反而把荒凉活成了风景。

一场薄雪悄然落下，覆在湖岸，像撒了一层糖霜。金黄的叶子还挂在枝头，与雪相映，竟不觉冷清，反倒有种清冽的美。湖水依旧映着天光树影，雪地上几行脚印，通向一棵老树。我站在远处，没去踩那脚印。有些美，适合远观，像一首未读完的诗，留白处最动人。

一棵大树独自伫立水边，倒影完整得像另一个世界。水不动，树不摇，连风都放轻了脚步。我绕着它走了一圈，从哪个角度看，它都像在沉思。或许它真的记得——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后三千年不朽。不是传说，是它用年轮刻下的自传。

公路笔直地伸向远方，两旁的胡杨像列队的士兵，披着金甲。一辆白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有人正举起相机。阳光洒在路面，双黄线红黄蓝三色在秋光里格外鲜亮。我沿着公路慢慢走，车轮碾过落叶的声音，像在翻动一本旧相册。铁轨也在不远处，一列绿皮火车缓缓驶过，车窗里有人举着手机往外拍。那一刻，现代与荒野奇妙地共存——我们带着钢筋水泥的记忆，来寻找一片不会倒塌的金黄。

公路蜿蜒，树影婆娑。阳光穿过叶隙，在路面洒下斑驳的光点，像碎金铺路。远处，树与天相接，仿佛尽头就是另一个季节。我走累了，靠在车边喝水，看一对老夫妇在树下合影。女人扶着树干，笑得像年轻了二十岁。男人说：“这树比咱俩加起来都老。”他们笑出声来，笑声融进风里。是啊，胡杨见过多少这样的瞬间？它不记得，却一直在场。

火车缓缓驶过林间，红色车头像一滴流动的血，唤醒了寂静。铁轨两旁，胡杨密布，金黄的叶子在风中轻颤，阳光穿过枝叶，洒在铁轨上，像为它铺了一条光之路。这列火车，年年都来，像一位老友赴约。它不疾不徐，载着远方的旅人，穿过时间的隧道，驶向那片不会褪色的秋天。

铁轨笔直延伸，消失在树影深处。碎石铺地，像一条通往记忆的路。我蹲下，指尖划过冰凉的铁轨，仿佛能触到岁月的脉搏。胡杨在两侧静立，像守卫着某种秘密。我想，人这一生，若能像这铁轨一样，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哪怕荒凉，也不孤单。

夕阳西下，一棵枯树的剪影立在天边，宛如仙鹤。它早已死去，却不肯倒下。三千年不倒，三千年不朽——不是神话，是它用沉默写下的誓言。我站在它面前，忽然觉得，所谓坚强，不是不倒，而是倒了也不肯消失。

那棵枯树，像一条巨蟒从沙中爬到树上，仰望夕阳。夕阳把天空染成橙黄，它站在荒芜中，像一位老战士，盔甲斑驳，却依然挺立。

两棵枯树犹如一对情侣，在夕阳的陪伴下跳起了交谊舞。枝条断裂，树皮剥落，像被岁月抽打了无数次。它却依然保持着舞的姿态。

又一棵枯树，枝干如袖，向天空舒展，像嫦娥挥动的广袖。夕阳在它身后，光晕柔和，仿佛真有仙乐飘来。我闭上眼，听见风穿过枝杈的声音，像一首古老的歌谣。也许，美到极致，连死亡都成了仪式。

还有一棵，根部裸露，盘根错节，像李白醉卧时散开的长发。他若真来过，定会在此醉倒，举杯邀月，与胡杨对饮。千年风沙，万顷荒原，唯有诗与树，能与寂寞共醉。

一棵树，枝干向四面伸展，像龙凤呈祥的图腾。阳光从背后打来，给它镀上金边。它不说话，却像在祝福——祝福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能在荒芜中，活出自己的光。

走进沙漠，沙丘起伏如浪，金黄与胡杨的金黄呼应。一株小树孤零零长在沙丘顶，叶子在风中轻颤，却始终不落。它不比湖边的胡杨壮丽，却更让人心疼——在最不该有生命的地方，它偏偏活着。

林间小路蜿蜒，通向雾气深处。金黄的叶子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梦境。我走着，脚步放得很轻，怕惊扰了这份静谧。雾让一切变得朦胧，却让心更清晰。原来，有些路，不是为了到达，而是为了走。

雾气缭绕，树影斑驳，阳光穿过叶隙，在地上画出光的碎片。远处的树渐渐隐去，像退入记忆。我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胡杨的美，不仅在于金黄，更在于它教会我们：在模糊的世界里，依然要站得清晰。

沙漠辽阔，沙丘如凝固的波浪。几株灌木点缀其间，金黄的叶在风中轻抖，像不肯熄灭的火苗。天空淡黄，与沙融为一体，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