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深秋的午后,走过城郊那条少有人走的小径。</p><p class="ql-block">风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凉意,卷起地上层层叠叠的落叶,像一封封无人查收的信,在空中打个旋,又静静落回泥土。</p><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在写一封寄往终点的信——字迹或清晰或潦草,内容或热烈或沉默,但终归是要寄出去的。</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总以为长大就是挣脱枝头,自由飞翔。</p><p class="ql-block">可真当离了依靠,才知风的方向从来不听人的话。有时被托向高处,以为看见了世界;有时又被狠狠摔下,埋进泥里,连呼吸都变得艰难。</p><p class="ql-block">那些曾经一起飘荡的叶子,有的早早停在沟壑,有的被车轮碾进尘土,有的被孩子捡起夹在书页,成了不会说话的标本。</p><p class="ql-block">我们各自飘着,彼此遥望,却再难并肩。</p>  <p class="ql-block">我记得那年春天,自己也曾在枝头怯生生地探出头,被阳光烫得微颤,又被夜里的冷雨打落好几片嫩芽。</p><p class="ql-block">那时以为,只要挺过风雨,就能一直绿着。可后来才懂,绿,不过是过程,不是归宿。</p><p class="ql-block">就像人年轻时总想留住什么——一段情,一场梦,一个人——可时间从不答应。</p><p class="ql-block">最冷的那阵风来时,我已经不再挣扎。不是认命,而是终于看清:飘落不是失败,而是另一种完整。</p>  <p class="ql-block">城市里的落叶总被扫得太快。清晨还有满地金黄,午后就只剩光秃秃的水泥地。</p><p class="ql-block">人们匆匆走过,低头看手机,抬头看红绿灯,没人注意脚边那一抹曾热烈过的颜色。</p><p class="ql-block">可我知道,它们不是被清除了,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在泥土里,在树根旁,在来年新芽的脉络中,悄悄回响。</p><p class="ql-block">就像我们,无论走得多远,心里总藏着某个清晨的光、某次告别的雨、某个人没说出口的话。</p>  <p class="ql-block">人这一生,说到底,不过是从攥紧到松手的过程。</p><p class="ql-block">小时候紧抓着父母的衣角,生怕一松手就走丢在人群里;长大后,攥着理想,像攥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在风雨夜里不肯熄灭;握着那些被世人称作“值得”的东西,手心都出了汗,还是不敢松。</p><p class="ql-block">你挣扎,你不甘,你甚至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可后来才懂,有些东西,越是紧握,越像沙子,流失得越快。</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站在树下,不再为落叶伤感。我知道它不是坠落,是回归。</p><p class="ql-block">就像我们走过的那些弯路、受过的那些伤、爱过的那些人,都不是白费。</p><p class="ql-block">它们把我们雕成了一片有纹路的叶子,不再透明,却更透彻。</p><p class="ql-block">风又起了。我抬头,看一片红叶缓缓旋落,像在跳舞。它不急,我知道它知道——归途虽远,但从不迷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