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想战争

那墨友趣

<p class="ql-block">子弹在风沙里穿行,像某种不耐烦的蜂鸣,贴着耳际掠过。我低着头往前冲,肺里像是塞满了烧红的沙子,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铁锈味。身旁的机械狗四足翻飞,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它比我更冷静,也更精准——它不需要恐惧,也不需要回忆。前方的战友在尘烟中若隐若现,有人倒下,有人继续向前,没人喊口号,也没人回头。我们都知道,这场仗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证明我们还能奔跑,还能开枪,还能在荒芜中坚持某种叫做“任务”的东西。</p> <p class="ql-block">我跪在沙地上,枪管压进掌心,直升机的轰鸣从背后碾过来,螺旋桨搅动着夕阳,把最后一片金红撕成碎片。沙粒被气流卷起,打在脸上像细小的针。我不确定我们是在撤退,还是在等待某种信号——也许是一道命令,也许是一声爆炸。但什么都没来。只有光,一寸寸沉进地平线,像血渗进布料。我忽然想起出发前那个夜晚,基地里有人放了一首老歌,歌词讲的是回家,讲的是春天。可我们出发时,连春天的影子都没见过。</p> <p class="ql-block">我坐在一辆老旧的运输车旁,背靠着滚烫的金属外壳。地图摊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某个标记点——那里本该有一座桥,可现在只有一片干涸的河床。水壶里的水还剩一半,我舍不得喝,不是因为渴,而是因为这水让我想起什么:清晨的露水,母亲倒进玻璃杯的凉白开,或者只是雨后泥土的味道。机械狗蹲在我脚边,传感器微微转动,像在倾听风里的秘密。它不会做梦,但我能。我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绿地上,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一把园艺剪。</p> <p class="ql-block">同样的黄昏,同样的沙地,同样的沉默。我嚼着一块干粮,味道像纸板混着盐。地图上的线条依旧模糊,计划依旧不确定。可奇怪的是,我并不焦躁。也许是因为太阳落得太慢,也许是因为风带来了远处的回响——像是脚步,又像是心跳。我们在这里,不是因为想赢,而是因为还没被抹去。战争是假想的,可我们的疲惫是真实的;任务是虚构的,可这片沙漠,这口干粮,这壶水,都是真的。我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开始堆积,像是某种预兆——也许明天会下雨,也许不会。但至少今晚,我们还活着,还能坐着,还能看着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