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金轩散文《重阳登高抒怀》及其赏析

田金轩

在寻常处见真味——评析田金轩《重阳登高感怀》

作者：文昌阁

田金轩的《重阳登高感怀》，如一杯新酿的重阳酒，初品清冽，细咂却有绵长的暖意。诗人以登高所见所感为经，以人情、物景、心意为纬，将重阳的节俗意蕴与生命体悟编织成篇，字里行间不见刻意雕琢，却于寻常景致中见出醇厚的生活真味。

一、 意象选择：以物寄情，融景入怀

诗人笔下的重阳，是由一系列鲜活意象构筑的世界。“雁阵划开澄碧长空”开篇，以“寥廓如洗”的天宇奠定开阔基调，雁影既是秋景的标志，也暗合“鸿雁传书”的乡愁意涵，为“念故园”埋下伏笔。东篱黄菊是重阳的灵魂意象，“清露缀在瓣尖，像未拭的泪痕，又似星子落进蕊心”，将菊的清冷与倔强并置，既写尽菊之形态，更暗喻岁月风霜中的坚守与美好，与后文“历经风霜后的通透”形成呼应。

远山“如黛”、秋雾“晕成淡墨长卷”，以画喻景，将自然之美融入文人意趣；“新酿的酒，绿蚁初浮”“茱萸系在襟上”，则紧扣重阳习俗，让乡愁在酒香、药香中化为“心底的暖”。这些意象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如菊香般“漫过来”，与“歌声”“叮咛”“笑语”相融，让自然之景与人间之情互为表里，景愈清而情愈浓。

二、 叙事节奏：动静相济，张弛有度

文中的节奏如秋日长风，舒缓中藏着起伏。“幼子簪菊笑”的“闹”与“老人拄杖行”的“静”，构成鲜明对比，一稚一老，一欢一宁，恰是重阳“敬老爱幼”题旨的生动写照，也暗合生命轮回的深意。这份“动”是鲜活的人间烟火，而“远山含禅意”“人成画中一芥”的“静”，则是诗人融入自然的哲思瞬间，一动一静间，将登高所见的“景”与所感的“情”自然勾连。

从“登高远眺”到“满庭菊香”，从“举杯遥敬”到“夕阳沉西”，再到“夜色漫上”“杯盏未凉”，时间线索如流水般自然推进，空间则从高远的天宇收至庭院的灯火，由外及内，由景及人，最终落于“一家人的相守”，让情感在层层铺展中逐渐沉淀，收束时更显醇厚。

三、 情感内核：于平淡中见深情，于俗常中显哲思

诗人的情感从不直白宣泄，而是如“清露缀菊”般含蓄蕴藉。“念故园，感流年”的怅惘，在“一杯酒、一缕香”中化为暖意；对岁月的“敬与爱”，藏在“老人的从容”“幼子的欢笑”里，藏在“不说富贵，只祈岁岁安宁”的寻常祈愿中。这种情感剥离了宏大叙事，却更贴近生命本真——重阳的意义，不在登高的“高”，而在“共话桑榆”的“暖”；不在“诗赋难尽”的刻意，而在“闲话正酣”的自在。

文末“岁岁重阳，今又重阳”的轻叹，将个人感怀推向普遍体验：鬓边霜色与心底热望并存，菊花“开了又谢”与爱“萦绕不散”对照，最终落脚于“一盏灯、一席话、一家人的相守”，道出重阳乃至生命的真谛——最动人的风景，永远在人间烟火里，在代代相传的温情中。

通篇读来，这首《重阳登高感怀》似一位老者在秋阳下絮语，没有华丽辞藻，却有“清水出芙蓉”的自然之美。诗人以敏锐的感知捕捉重阳的物候与人情，让节俗有了温度，让风景有了灵魂，最终在“岁月漫长，有此足矣”的轻叹中，留下悠长的余味，正如重阳的酒，浅酌即醉，久品弥香。

附：原文《重阳登高感怀》

田金轩（湖北）

秋高云淡，雁阵划开澄碧长空，翅尖掠过时，天宇愈发显得寥廓如洗。重阳登高，高台接远，天风拂衣之际，万千思绪便随雁影一同舒展——是念家园，是感流年，更有一份对岁月的敬与爱，在心底慢慢沉酿。

东篱畔，黄菊兀自静立。清露缀在瓣尖，像未拭的泪痕，又似星子落进蕊心，清冷里透着倔强的美。远山如黛，被秋雾晕成淡墨长卷，一痕一影都含着禅意，让人望得痴了，恍惚自己也成了画中一芥，与山水相融。

幼子不知愁，采了朵最艳的菊，往发间一簪，便笑得眉眼弯弯，稚态可掬。老人拄着藜杖，缓步跟上，杖头轻叩石阶，似在和秋声应和，那份从容，是历经风霜后的通透。一老一小，一闹一静，恰如菊丛里的露与蕊，各有风姿，却都浸在这重阳的暖光里。

新酿的酒，绿蚁初浮，香气漫过杯沿。折枝茱萸系在襟上，那点若有若无的乡愁，竟也随酒香淡了些。原来有些牵挂，不必说破，只消一杯酒、一缕香，便能在心底熨帖成暖。

满庭菊香漫过来，混着隐约的歌声，还有长辈的叮咛、晚辈的笑语。这份融融暖意，比酒更醉人。倚栏远眺，共话桑榆晚景，不说富贵，只祈岁岁安宁，福寿绵长——寻常日子里的祈愿，原是最动人的诗。

铺开素笺，想将这光景凝于笔端，却觉丹青难画，诗赋难尽。菊的清、山的远、人的暖，都藏在风里、酒里、笑里，哪里是笔墨能拘得住的？索性举杯，遥敬这万里山河，愿年年今日，都有这般明月满轮，照见人间团圆。

夕阳沉西，燃红了千林万壑，归鸟驮着余晖，声声啼唤，似在催归。田畴里，金稻翻浪，风过处，穗尖相摩，沙沙如私语。远处竹篱间，炊烟袅袅升起，与暮云相接，恍惚是天地间最温柔的臂弯，将万家灯火轻轻拢住。

庭中琴瑟渐起，音如流泉过石，清越又缠绵。诗赋唱和，一句递一句，情意随音符漫溢，竟让人忘了身在何处。这般境味，似在尘外，又满是人间烟火，想来人生能得几回？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秋意渐深，鬓边霜色也似又添了几分，可心底那份对生活的热，却如炉中炭火，从未熄灭。看庭中菊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便知岁月自有轮回，而爱与牵挂，恰如这菊香，年年岁岁，萦绕不散。

夜色漫上来，万家灯火次第点亮，映着窗棂，暖融融的。屋内，杯盏未凉，闲话正酣，说的是收成，是家常，是来日的期许。原来重阳最美的景致，从不在远山高处，而在这一盏灯、一席话、一家人的相守里——岁月漫长，有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