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儿时的理想（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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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归

今天是教师节，曾经从育才中学毕业的姚如林现在已经是这所中学所在地的副乡长了，主管教育、农业工作，按照惯例，他今天要到学校检查工作，慰问在职教师。

接待他的是当年教初一二班思想政治的莫鹤唳老师，印象中莫老师当时可能是大学刚毕业分配到这里当教师，讲课还是有点稚嫩，因为是副科，同学们在课堂也是肆无忌惮做小动作，把莫老师有时都能气哭，一直想调走。不想二十多年过去了，莫老师转来转去又回到育才中学当了校长。看来莫老师也是做足了功课，一见面就说，我教过你，姚乡长。姚如林也是紧握莫老师的手，转头给陪同的教育专干燕南飞说：莫老师当时讲课很引人入胜，尤其历史加杂政治串讲，在当时都是很需要勇气的，也是莫老师的指引，我才有了从政的念头”，说的周围的老师也频频点头称是。

寒暄了会，姚如林提出想听一堂思想政治课，莫老师一查课程表，初一二班这会正上政治课，便陪着姚如林走进了初一二班。

今天的政治课的主题是：我的理想。讲课的孔雀老师介绍：初一的孩子在古代就算成人了，咱们育才中学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在学习《开学第一课》外，都给孩子再上一堂“我的理想”，给孩子早早定奋斗目标，让孩子十年、二十年再来学校看看是否实现的了自己的梦想。

调查表已经铺在讲台上，同学毛豆填的“长大了要当科学家”，姚如林看着毛豆带着眼镜，挺起的小胸膛，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同学焦豆豆填的是“长大了要当画家”，姚如林顺着孔老师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男同学一头披肩发，还真有点“艺术家”的“范”。还有的同学填的是长大要当老师、医生、解放军…，姚如林对莫老师说，现在孩子小小年纪都有奋斗目标，咱们上学那会那懂这些，都是一味的学习，等分配…。莫老师忙说：“不对，可能是你忘了，你上学那会也有《我的理想》这堂课”，说着变戏法的从口袋掏出一张纸，赫然竟是姚如林当年念初一时的“我的理想”——当一名解放军，解放台湾，解救全人类，姚如林看着看着笑了。

“ 莫老师，让您见笑了，我是不是算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

莫鹤唳整理下镜架，悠悠地说道： “不，算是实现了，你现在在你的岗位上，一直冲锋陷阵，不就是在战斗吗？你在一直争取项目，搞培训，想法设法增加群众的收入来源，把辖区农民从繁忙的土地耕作解脱，对他们来说，那也是一种解放”，姚如林听着若有所思。

回到乡政府，姚如林想给办公室开个短会，问问科室干部他们当初的理想是什么？农业科科长毛大豆推说没时间：“姚乡长，县上要求把各村的种植数据再核算一遍，县领导要‘科学规划’明年的产业呢”，看着985省农大毕业的毛大豆移动着鼠标，修改着表格数据，姚如林心想：原来科学家不光进实验室，还要会算种玉米还是种果树的收益报表。

透过窗户，姚如林看见隔壁办公室的焦双豆正被领导训话。分管领导唾沫横飞：“今年咱们要打造乡村旅游标杆，年底必见成效！”焦双豆低头记笔记，笔尖划过“投资1500万”的字样，嘴角扯了扯。她小时候的梦想是画家，如今确实天天“画饼”，只不过画的是写满政绩的蓝图。

走进教育科，燕南飞正对着新入职的公务员指手画脚：“这项工作要这么弄，报表要那么填，不能出一点差错！”公务员唯唯诺诺，姚如林忽然想起，刚在育才中学时燕科长就说他那时候的理想就是当一名教师，确实，现在她天天“教书”，教的是怎么应付检查、怎么写材料。姚如林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走廊尽头的纪委办公室，看到姚如林进来，老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处理完一起违纪案，他对着“治病救人”的标语叹气。儿时他想当医生，如今真的成了“医生”，只不过诊治的是干部的作风顽疾，开的“药方”是警告处分。

临近下班，几个副乡长凑到一起，讲起了今天在学校的一幕，姚如林晃着保温杯：“你们说，咱们儿时的梦想是不是大都绕进体制里了？”窗外的夕阳照进来，映着墙上“为人民服务”的标语。他说，梦想一般都会实现的，只是他没想到，无论是科学家、画家、老师还是医生，大都殊途同归，在一本本报表、一张张蓝图、一次次指导、一回回执纪中，完成了对梦想的荒诞注解，大家都陷入沉思。

同一时间，毛大豆叹了口气，重新点开了Excel——毕竟，这是他作为“科学家”的本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