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忆旧

庞宏(老紫、雅石书斋)

<p class="ql-block">  檐角的风一凉,就知重阳要来了。北方的秋天本就短促,到了这九月初九,风里已带着刺骨的清冽,却偏偏衬得院里的菊花、檐下的玉米串,还有祖父手里的糖炒栗子,愈发暖得真切 。</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重阳,是从祖父凌晨的脚步声开始的。天还黑着,他就揣着棉手炉出门,去巷口的早市买重阳糕。北方的糕和南方不同,是实打实的黄米糕,蒸得暄软,表面撒着一层熟芝麻,还嵌着几颗蜜饯枣。祖父总买两块,一块趁热递给刚穿好棉袄的我,另一块用干净的粗布包着,带回家给祖母 。</p><p class="ql-block"> 吃过早饭,祖父会领着我去后山“登高”。北方的山没有南方的秀润,秋日里只剩赭黄的枯草和深绿的松柏,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可祖父走得稳,他牵着我的手,裤脚扫过枯草发出“沙沙”声,还不忘捡几颗掉在地上的野酸枣。他说登高能“避灾”,站在山顶望得远,一年的烦心事都能被风吹走 。到了山顶,他从怀里摸出个烤红薯,是出门前埋在灶膛里的,外皮焦黑,剥开来金红软糯,热气混着甜香,瞬间驱散了浑身的寒气 。</p><p class="ql-block"> 午后的院子最是热闹。祖母搬来小马扎,坐在太阳底下拆棉衣,我蹲在旁边帮她理棉线,祖父则在一旁摆弄他的菊花酒。北方的菊花酒不似南方那般清浅,是用自家酿的高粱酒泡的,酒坛里泡着晒干的野菊花,还有几片当归。祖父倒出一小杯,先给祖母抿一口,又用筷子蘸了点,点在我的舌尖,辛辣里裹着菊花的微苦,我龇牙咧嘴的模样,逗得祖孙三人笑作一团 。</p><p class="ql-block"> 傍晚时分,巷子里飘起糖炒栗子的香。祖父总会揣着零钱,带我去巷口的小摊前。铁皮桶在火上转着,“哗啦哗啦”的声响里,栗子的甜香越来越浓。摊主用小铁铲敲开栗子壳,热气腾腾地装在纸袋子里,祖父怕我烫着,就一颗颗剥好,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捧着温热的栗子,和祖父慢慢走回家,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风里的凉意,都被这掌心的温度焐化了 。</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回北方老家,早市的重阳糕换了精致的包装,后山修了石阶,巷口的糖炒栗子摊也换成了连锁店。可我总想起那年重阳,祖父牵着我的手走在枯草间,怀里揣着烤红薯,手里剥着热栗子,还有祖母坐在院里,拆着棉衣等我们回家 。原来北方的重阳,从来不是什么热闹的节,是寒风里的一块黄米糕,是山顶的一口烤红薯,是祖孙三人围坐时,那缕散不去的、暖到心底的烟火气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