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滇线 向西以西(9) 守望梅里雪山

晚起虫子

从乡城出来，经得荣、过伏龙桥而入滇，一路走来，急急赶赶，马不停蹄。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一口气了，终于坐在飞来寺梅里客栈二楼阳台小桌前，写着笔记，喝着啤酒，不时抬头看看云遮雾罩的梅里雪山。云来云往，雪峰时隐时现。楼下公路边，也渐渐聚集越来越多的人。

太阳快下山了，但阳光依然强烈。缠绵在梅里群峰的浓云渐渐散去。山顶全部显露，金色的晚霞披在雪山之上。我不再犹豫，抄起相机赶到楼下，站在一排白塔前，对着梅里一顿狂拍。游人全都拥到山前，长枪短炮都对着一个目标。

天黑下来了。星星在空中闪烁，人群渐渐散去。独自坐在白塔旁，静静地凝视着夜空下的雪山，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需要想，像是面对久别的老友。夜已经很深了，薄雾似轻纱，月牙儿穿行其中。气温也降下来，很有几分寒意。

等我回到旅店，先哥们面前那只鸡的残骸还躺在汤盆里。没有鱼的时候就吃鸡，这是先哥的经典。也许是对亚丁那只鸡不解气和对乡城那条鱼的戒心还未解除，先哥再次选择鸡做晚餐，但这只鸡已经涨到180元了。同样的场景在梅里又上演了一次。那只鸡依然很咸，依然撕扯不开，再加水煮还是如此。先哥只好冲着啤酒撒气，一饮而尽，扭头睡觉。从此，对鸡彻底丧失信心。

二天早晨，先哥四点半醒来，急急地要拍梅里朝霞。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但先哥已经不管不顾地大呼小叫。推窗一看，外面黑黢黢的。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夜色深沉。等大家都起来后，他却又躺在床上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耗时间，不一会儿鼾声骤起，让人哭笑不得，坐着干等。

东边的天空显出鱼肚白。一阵松香在空气中弥散。楼下煨桑炉前，火光闪烁。有人开始向梅里雪山煨起第一炉桑烟。这里煨桑燃料与西藏略有不同，用的是松枝、柏枝以及黄色的树叶，形式也简化了一些，算是因地制宜吧。

受火光的吸引，煨桑炉前的人越聚越多。两个年长喇嘛盘腿坐在地上，身着猩红法衣，双手合十念经。时而起身顶礼叩拜，又坐下来念诵，如此者再三。周围的人，仿佛受到感染，全都静静地站立着。喇嘛旁若无人，不断地虔诚唱颂，直到天空放亮才结束。

梅里山顶的云雾没有散去的意思。先哥依然执着等待。我到路边小铺买了一些饼和煮鸡蛋。那饼碱放得重了一些，又是酥油和的，先哥咬了一口，嫌味重难咽，放弃了。人生有时真是矛盾的。看着绝世的风景，却咀嚼粗粝的食物。老天又如此公平，不会把所有好处都给你。

在等待的时候，我与昨晚相识的老兄聊起来。他从上海出发，从网上召集三位同行者。没想到在丽江走失了两个。到中甸，最后一位说不想往前走了。他独自走到梅里。在飞来寺已经等了三天，昨天傍晚才得见神山真颜。他说，已经很满足，今天要回程。回去的路漫漫长远，回去的路影吊形单。他神情有些落寞。同为行脚之人，感同身受。

对着浓雾未开的梅里，我决定放弃，准备出发，但先哥仍不死心，赖在那儿不走。

我耐心地劝先哥，你也该知足了，人家都等三天呢。先哥发了急：人家等了三天，可我们从武汉到这里，跑他妈的3000多公里，你一会儿都不让我等。愣了半天，噎在哪里。先哥向来爱与人搓反绳，这次只得由他了。

人群渐渐散去，各奔东西，真正的各奔东西。但是向西的人很少，只有两三台车。望着空荡荡的观景台，先哥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车。与那位上海老兄告别时，他送我一张CD。一路上，翻来覆去就是先前那两张CD在放，耳朵都听出茧来，不听又无所事，还怕打瞌睡。一张新碟，还真的救了急。

行不多远，先哥嚷嚷说“开了开了”，急急地要老曾将车停在路边山嘴。下车一看，山顶上的浓云依旧。不过，山嘴确实是很好的观景点，正对着明永冰川。神瀑从山上倾泻而下，气势磅礴。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缝隙，照在冰面上，显得肃穆圣洁。明永村依偎在青绿山川中。脚下深处的澜沧江似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低洼处露出褐红色身段，凝重如铁锈。云天浑厚，冰川圣洁，民居安详，河流雄浑。这山河壮美，令人豪情满怀。

昨天，老板邀我们住店时的广告语是，躺在床上看金山。日照金山的胜景被商业巧妙地利用了。但是，从早晨到现在，我不仅躺在床上看不到，走到跟前也看不到。先哥眼盯着雪山挪不了步，嘴里不停嘟哝着：开了开了，就要开了。终于，彻底死心，头也不回上车。一行人得以向芒康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