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破禁：当交媾作为阶层平等的唯一筹码 文/秀夫

秀夫

　

——韩国电影《为人民服务》观影手记

引子：

一块白布仔细擦拭军服上的每一枚徽章，桌子上摆放着“共和国人民奖”“人民祖国奖”等荣誉奖牌。桌上显眼的位置，一方“为人民服务”的牌匾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师团长皮哲镇的豪华住宅室内。这位朝鲜将军的出场颇具意味：他军容严正，看着挂在办公室墙上的“与私利做斗争，批判个人主义”的标语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面对领袖高大的画像，军容整洁，军礼凛然。

一

“在师团长同志住宅工作最核心的原则是什么？”

“ 不问不该问的，不看不该看的，不做不该做的。”

两天前，中队长正在挑选最适合在将军住宅工作的战士。他介绍了将军的光辉战斗历程：师团长同志战功卓著，真了不得，在弹尽粮绝的战场上，他仅凭枪托，赤着双脚，踏平敌人的阵地，让敌人闻风丧胆，获得“共和国英雄”的光荣称号。

“你必须谨记：为师团长同志及其家人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 师团长也是一位如同标尺般一丝不苟的人。因此，部队挑选的这位“为人民服务”的战士，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他是整个师团全力以赴野战炊事实习第一名、主席语录背诵大赛第一名的优秀人才。

“现在，正式任命你为师团长同志住宅炊事员。我们中队和家乡的父老乡亲，等着你的好消息。”一旁指导员的话，如一股暖流，激励着战士勇往直前。

二

烧火做饭，端茶倒水，洗衣熨烫，打扫房间……，优秀的炊事员申武光整天忙得团团转。值班偷懒的战士，让他抽口烟歇息一会儿，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 师团长在楼上举着望远镜暗中观察，他明察秋毫，做出的决定是：取消输送部、住宅管理部、种植部、设施部、后勤部……，一句话，除了炊事员，楼内服务的人员统统的不要。

所有的偷懒者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他们头顶酒瓶，站成一排，师团长举起手枪，对准酒瓶挨个射击，枪枪命中。一名胆小鬼弄掉了酒瓶，在落地之前，师团长准确地将之击碎，真个枪法盖世！ 身边的战友被一辆军车运走了。白天，炊事员更加忙碌不堪；夜晚，整个大院空荡荡无人。

三

电影到此，应该算是铺垫结束，“为人民服务”的故事就此展开， 这天，师团长要去出差一个月，地点在一个秘密场所。高层要与对方谈判，使劲打击美帝嚣张气焰，师团长同志是副负责人，军令在身。同时，党内也在关注他的一言一行。如果会谈圆满成功，师团长同志将来甚至可以晋升到中央委员会去。

望着丈夫渐渐远去的汽车，女主角在阳光下正式登场。

她发髻高挽，风姿绰约。美丽动人的背后，是不为人知的清醒。她在将军离开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块“为人民服务”的牌牌丢弃在地：“以后这块牌子离开原位，这意味着我找你有事，你就要到楼上来”。她这样告诉优秀的士兵炊事员。

士兵忠诚的信念，从内心深处不能抗拒这种情况的发生。待夫人离开后，炊事员再次将牌牌恭敬地摆回原处。

四

这一天，给花草浇完水的炊事员，回到师团长同志的办公室，看到桌上那块牌牌不在原位，而是摆在楼梯口的柱子上。这是夫人要他上楼的命令，或者说是暗号。 炊事员正要赶紧上楼。

“楼上的事，不用你管。没有我的容许，一步也不准踏上去！”昔日将军严厉的话语，在空中霹雳一般响起。 炊事员转身落荒而逃，耳边却回荡起夫人不容置疑的声音。

“我必须得上楼，因为这是革命锁链中，重要的一环。”另一个声音又起，催促着炊事员再次登楼。

屋内昏暗一片。“报告！夫人要我做什么？”

“台灯拉绳卡住了，你替我解开吧”。

灯亮了，室内的革命语录牌清晰可见：“简朴的家庭最光荣，光荣的家庭最革命。”床头上，供奉着主席选集；床上，夫人在豪华的蚊帐内安然而卧。“别叫我夫人，听起来显得年老。以后，在师团长和其他人面前可以这么叫，但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叫我姐姐。”

夫人躺在床上，隐隐约约的灯光下，大腿若隐若现，胸部半遮半露。血气方刚的炊事员，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他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站在蚊帐旁局促不安。“你怕我吃了你不成。我不是师团长同志，你要对我说实话。”

“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夫人轻描淡写地问道。

“为实现社会主义奋斗终身！”

“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夫人高升的语气中透露出威严。

“升……升迁。然后………，想让妻儿搬到城里生活。”

长长的沉默让炊事员汗流浃背，声音颤抖：“夫人，您还有别的事吗？”

“你每天睡觉前都洗澡吗？”“是，夫人！”

“下去吧。”

“是，遵命！”炊事员敬了个军礼，转身落荒而逃。

五

时间的沙漏，在炊事员的脑海里流淌。他极度害怕那块牌牌又十分渴望接近牌牌的女主人。

那是一盆火，也是一汪清泉；那是改变全家老少命运的天梯，也是堕入万丈深渊的陷阱。

“为师团长同志及家属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一个顽强的声音在耳边一次又一次响起来。

这一天，“为人民服务”的牌牌又一次远离了原来的位置。 炊事员急急忙忙地淋浴，穿上军装，又急急忙忙地奔向楼梯。

“洗两遍！”炊事员慌慌忙忙重复着刚才的工作。

“报告。姐姐，洗好了。”

“那上来吧！”又一次毋庸置疑的“为人民服务”命令传来。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怕光的“姐姐”的声音从暗自幽幽地传来：“过来，再近些。”

炊事员坚持开了灯。灯光下的姐姐，几乎一丝不挂。 革命战士呆若木鸡。

“申武光，没有想到你是个连救命稻草都不会抓的伟人”。门猛地关上了，可怜的炊事员辜辜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楼下的。

六

“皮肤白白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老婆要不是整天干农活，皮肤肯定比你的还要白。身上散发着桂花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老婆身上也有这种香味，要是她天天不嫌麻烦也这样洗的话。”夜幕中，炊事员独自喃喃自语，惊魂未定。

你觉得就凭这些，就能诱惑我这个革命战士吗？真是的！

指导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他严厉地批评了这个年轻的不服从指挥的士兵：“你完全不懂领袖所提倡的为人民服务这句话含义。刚才夫人给我打电话来，让开除你，换一个聪明而有眼力见的其他新兵。”

指导员说，革命可不是伺候别人吃饭，革命既不是画画，也不是高雅的刺绣。革命会伴随流血牺牲。如今世界人民的三分之一，依然在水深火热之中，美帝国主义那帮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我们发起攻击。师团长同志为了革命工作不在家，你不好好伺候夫人，他也没法安心工作，必然会影响整个师团的备战，更会影响到军团的战斗力，势必更会影响到全军的战略制定。倘若当真掀起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到时候枪毙你一百次都不足惜！连你们全家，都统统可以枪毙的。

革命形势如此，个人前途更是关系重大。你不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升任干部吗？这种事，只需要师团长同志一句话便可。能让他开口的人又会是谁呢？ 明天中午以前就要换其他战士了，勤务兵的部队生活就此止步，人生也就完了。

唯一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就是柳秀莲同志——师团长同志夫人了。

七

身为公社会计的申光武，二三十岁为了给临死的母亲尽孝，在参军前举行婚礼，娶了家乡的村女为妻。

“我和父亲一直翘首以盼着你被提拔的消息，这样我就是革命干部家属了”。可一次次的大红榜上，申光武都名落孙山。发誓三年内要闯出个名堂的他，在其他战士的欢呼雀跃声中，神情落寞，暗自沮丧。

他好不容易盼来一次难得的机会。指导员同志的儿子要骑马，他就忙不迭地俯下身子。

“你认为为人民服务意味着什么？”

“就是将自己的所有鲜血和热情，奉献给那些需要服务的人。军人为了人民，每日发光发热”。 誓言换来了难得的伺候夫人的良机，可是眨眼间就要失去。

八

晨曦中，夜不能寐的士兵来到将军府楼前，夫人也已早起，坐对晨雾中的山岚。

“指导员给你说了没？”

“夫人，要是再发现我有什么任何不足之处，到时候我会自己走人”。

夫人起身指令说，一大早没有必要煮地瓜汤了，打两个鸡蛋煮一碗蛋花汤，你就立即给我回中队去。这几乎是最后的“逐客令”了。

士兵内心翻腾，在煮好蛋花汤的同时，给“姐姐”写了一份自我检讨书。

他站在紧闭的门外，诚恳地道歉：“姐姐，就算我马上要回中队了，也请喝了这碗我亲手做的蛋花汤。不然待会儿就凉了。”

“你自己知道错了？”

“是，还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可怜的炊事员当即跪下了，他承诺如果再犯下没有为人民好好服务的错，要么一出门就被车撞死，要么活活冻死，要么枪子直接穿过脑瓜子。 至于到底要为人民怎么个服务法，一切听任夫人指示。

夫人面色严肃，你可以脱光衣服去练兵场跑三圈吗？你可得为人民服务啊，快点脱！ 士兵脱了外衣、背心。

难道你无心为人民服务吗？快点脱光！

士兵脱光衣服，赤裸裸的，奔向端坐在沙发上身着军服的俏妮的“人民”。……

九

蒙在革命领袖画像上的白纱，滑落在地。

两具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被服务的“人民”和服务于“人民”的人，进过一场激烈的战斗，都瘫软在橘红色的地板上。

这时候电话铃响起，指导员询问是否需要重新选新兵过来。

“自从被你教训过后，炊事员的工作态度细致缓和了许多。我很满意！” 夫人规定，以后师团长同志不在家时，起床之前可以不必来。

太阳透过窗户，把耀眼的光撒在夫人赤裸的身上，撒在大床中那一朵醒目的花朵上——那是夫人圣洁的身子里绽放出的别样花朵。

十

军营里的起床号响了，炊事员飞奔向夫人的楼房。他被丢在路中间的“为人民服务”的牌匾差一点绊倒。

“夫人，向您报到。从今以后，我不会上二楼您房间了。”

“进来！我听不清。” 进屋后，只见夫人用窗帘虚掩着身体：“刚才你喊我夫人？”

“姐姐！”

夫人放开窗帘，她雪白的身体在光影中，熠熠生辉。士兵伸手，顺着她的胳膊抚摸下去，她的脸，她的发，她的肩……他用有力的双手环抱住她的细小腰肢，一步步走向床边。

他舔吻着她的脚尖、大腿，她的花蕊……

他们嘴唇吻在一起：“我的身体听任你处置。你想舔哪里，想摸哪里，都可以尽情地舔，尽情地摸。我现在不是什么师团长的老婆，是你武光的！”

他们交换着彼此的灼热，交换着“人民”欲望紧迫的身体。“我是你的了，我现在是你的了。生杀予夺，悉听尊便。”猛烈的撞击中，“姐姐”刻意压抑的喘息与呻吟，让此刻上身还来不及脱下军装的士兵，成为一名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将军。

“姐姐”在极度的性福中，眩晕了过去。 醒来后的“姐姐”喃喃地说：“这样就够了。活到现在，也算值了，从今往后，应该也死而无憾了。”

早上刚来上班的士兵，被夫人心疼得“下班”了。

从一场酣睡中醒来的炊事员，已是接近中午了。他急匆匆地赶往将军楼，夫人已经为他熬好补身子的热汤，并亲自为他修剪指甲，掏耳朵，一副邻家小妹妹的模样。

十一

楼里的春光再炫目，终究比不上大自然。

她穿上主席赐予的军靴，坐在士兵的自行车后座上，到户外去放飞自由的身体与心灵。

这是这部影片最浪漫、最平等的片段所在。玉米地里，硕大的翠绿的叶片，掩映着身着红衣的夫人。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在泉水叮咚的声中，格外引人注目。天边的彩虹，为野鸳鸯的戏水增添更多命运的色彩。

镜头一转，远处传来“全体立正，一切正常”的军人口令声。正当他们浴室里忘情戏水的时分，师团长同志突然现身，拔出手枪，“姐姐”与士兵先后毙命——噩梦中惊醒的炊事员，与噩梦中惊醒的师团长夫人，做了同样的梦。

夫人说，我会想法让你升任干部的。可现在的申武光，已经并不在意这个朝思暮想追求了。他告诉全世界的女人都羡慕她是高高在上的师团长夫人时，夫人说，他只是个师团长，并不是个男人。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道理一通，原始的欲望与人性的本真，就回到这两个社会地位千差万别的人的身上。

“夫人”希望能为士兵做顿好吃的，她反过来要为人民服务了——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她笑容满面，他心满意足。平等地坐在餐桌前，她拿出收藏的最好的山参酒，这是用来师团长庆功的佳肴，以庆贺此生并没有虚度。

夫人原本也是研究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背诵主席语录，她在所有同窗女兵中最为厉害。有一次当着师团长的面，这位积极分子一口气一字不差地背完一百多条语录。师团长当即表示很欣赏这位最厉害的同志，她这样就嫁给了师团长。

女兵真的也想嫁给师团长，而且师团长对她也很绅士。不过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师团长只是师团长，而不是个男人。

十二

师团长革命时才十四岁，抗日战争时，他负伤四次。民族解放战争时，子弹打穿了它的裤裆，至今身体里还留有两颗弹头。

他被授予的军功章多达几箱。

就是这样一个满脑子为革命奋斗的军人，曾经跪在夫人面前，像个孩子般哭泣。

“年轻的我们，像红太阳，如清晨太阳般充满朝气，生机勃勃。世界属于你和我，以及我们的红色希望，全系在你我手中……”。他们沉醉在美酒中，唱着《自力更生》《千里马之歌》，舞之蹈之，忘记了身处何处。

十三

天雷滚滚，雨季来了。国家大事，在一次又一次美妙的交欢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打倒美帝！”孩童的口号声预示边境出事了。

士兵与夫人，因为了床上的平等，在称呼上也要求平等起来。他报复般地把交媾当作唯一的筹码，希望填平地位落差的鸿沟。 他在屋内追逐，亲吻，在办公桌上，在玻璃窗前，在师团长虚空而宽大的床上，把性爱当成拯救自己的灵丹妙药。

一旦发现士兵有了打破平衡的想法，夫人从幻梦中回到残酷的现实。为了掌控士兵继续“为人民服务”，夫人设下圈套：她在他的军衣下，放置了最高领袖的石膏像。 要知道，打碎领袖像，那是“现行反革命”，要坐牢枪毙的。

“你以为你会忘记我，我也就会忘记你吗？”为了表达相互不会忘记的誓言，她也砸碎了屋里所有能见的“神圣”，以表忠诚的内心。

“我们都是学习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却又损毁了主席画像。我们都是反革命分子。”

他们把“为人民服务”的牌匾踩在脚下，他们把领袖的画像彻底砸烂……靠着这样仅为二人所知的反叛的秘密，他们再一次回到了一条跑道上。

“即便把我打成最大的现行反革命，隐藏在党内的最高女间谍，埋伏在革命队伍中比原子弹还要威力十倍的定时炸弹，也要承认我柳秀莲对申武光的爱，比你申武光对柳秀莲的爱更深情百倍，千倍，万倍不止！”

“我承认！”

“我的男人啊，我饿了！我有点冷了。”

十四

师团长同志的会议结束得比预期早。

而在夜晚星空下的这对痴情男女，终于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无情降临的一天。

“姐姐，我想要回家乡了。”

“我会为你办好一切的。你不用担心什么，今晚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把我当成你远在家乡的妻子也可以。这最后一晚，我想尽量多满足你，想让你一生都无法忘记我。”

高墙之外，星河灿烂；阳光之下，人间颠倒。

炊事员申武光不得不走了，路途中，他正巧遇上师团长回家的车。他们交错而过，申武光笔直的身姿，一丝不苟的军礼，仿佛是一种嘲弄，或是一种纪念。而这场不被世俗所容纳的“爱”，在渐行渐远的车轮滚滚中，也在视野里模糊起来。

十五

破碎的，终归会被收拾完好；心里的念，却永远不会忘记。

每当申武光想念远方的人，他就会深情地触摸领袖的像。那个承诺要来信的人，每每让在乡下劳作的士兵失望。

无法回到部队，他把无名的火发在他的幼子身上。申武光的亲属，也因为他依然没有升任干部，感到无比失望。

他忍不住回到部队打探情况，原来师团长的部队因为杀死两个美国兵，差一点引发与美丽国的战争，师团长主动承担责任，所在部队也会被在最短的时间内，从中央军事委员会的编制中，像烟雾一样消失。 这也意味着，炊事员申武光日夜期盼的干部身份，也随之成为泡影。

正在这时，事情传来转机。申武光被班长通知：请客吧，党把你的岗位和家人户口都转到了城里，手续已经办完了。 更惊人的消息是，昔日的炊事员成为城里最大的电联厂厂长，为三星级别，工资比师团长都高。而他的农民妻子，也安排在这个工厂里工作。

部队为此特意为高升的炊事员举行了欢送仪式。

“奖状

对比起个人的幸福，为了革命大义忘我工作，为了实现社会主义理想而斗争，并成为模范的申武光同志进行表彰。

1976年10月27日。师团长：皮哲镇”

掌声响起来，“诚心诚意为人民服务”的申武光，离别之时，祝贺在场的每一位士兵，要为做一个模范的为人民服务军人而奋斗。

楼房外，前来告别的申武光与身怀六甲的夫人，面面相对。夫人把他的手放在渐渐隆起的腹部，他向“姐姐”致最后一个军礼。

黑暗中，师团长在楼上举起了冲锋枪，连连击发，枪枪命中一枚枚挂在远处的奖章。

十六

十五年后，身为厂长的申武光，在车间的墙壁上悬挂出新的领袖标准像。一朝新人换旧人。 师团长已升任部队司令官。

大雪纷飞中，申武光带着“为人民服务”的牌匾来到一户独门大院找夫人。站在楼前等待的时候，他特意穿戴上那时做炊事员的军服。可卫兵通报后，回复说夫人正在整理头发，不能出来。但她带了一份信出来，说，如果有事需要帮忙，一定会办好的。如果需要钱，就写上数目和可以收到的邮件地址。申武光把用红布包好的“为人民服务”牌匾交给卫兵，让转交给“秀莲姐”。

大雪纷纷扬扬，渐渐掩盖了申武光远去的背影。那敞金黄色的大门，高高耸立在风雪中，仿佛是一则寓言。

屋内，司令正与已长大成人的儿子下着国际象棋。精心打扮的柳秀莲，看到木牌那一刻，意识到自己永远放不下这段感情。她对丈夫和儿子说了句要去乡下看看，虽然父母不在了，但要回去看看兄弟姐妹，然后目不斜视走出这座深宅大院。

此刻，四周静默无声。放眼望去，远山如黛，大地白茫茫一片。

十七

这部韩国电影，改编自中国作家闫连科的同名小说，背景也被移植到朝鲜半岛北部的国度。一部文学作品，需要这样在时间和空间上腾挪婉转才得以面世，可见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禁忌的余音尤在。

有人说这是一部“三级片”，他们看到裸体横陈；有人说这是一部社会伦理片，他们看到不伦之恋；更有人在其具有讽刺意味的巨大冲突中，嗅到时代留下的浓郁气息，他们看到悲欢聚散背后的灾难深重。

当一代甚至几代人，不得不活在政治、阶层与伦理的禁忌中，高压无处不在，不敢有丝毫的“乱说乱动”。而在这样的背景下，借助一个冠冕堂皇的口号掩护，发生了一段惊天迷人的故事——人格异化后的复苏与破除捆绑后的解放，使得文学家笔下的时间重新归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潜行，然而苏醒与自由之路任重道远。不计其它，仅仅只是看这部小说“异化”出笼的曲折，我们究竟是应该感到悲哀呢，还是应该感到庆幸？！

秀夫，湖北潜江人。记者、编辑。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武汉市作家协会会员，潜江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二十世纪80年代中晚期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已发表新闻、文学作品400余万字，多次获得各类文学奖励。著有诗集《风声之外》（青海民族出版社，2011年），诗歌合集《八面诗风》（中国和平出版社，2009年），《绸缨——秀夫美篇诗选》（2021年），人物传记《杜鸣心：大音希声》（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绝唱——从歌唱演员到“文革”囚徒（非虚构）》（2019年），报告文学集《我是潜江人》（武汉出版社，2020年），《钱瑛传记》（2023年），书信集《数字时代的鸿雁书——中加六年跨洋书简》（2025年）等数十种。编辑有新闻作品集《征途》（长江出版社，2016年》、政论文集《李汉俊研讨文集》（人民日报出版社，2021年，与王本伦合作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