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赋

悟道

梅赋

序

盖闻：

春信潜传，晓风蹑影；

花魂初醒，冷月衔香。

有人独立，怅芳草之无情；有客寻芳，怅瑶枝之易逝。余乃剪冰作纸，刻雪为笺，用申骈俪之章，以写落梅之恨。若夫：

一瓣含愁，千重织梦；

半襟清泪，两地凝霜。

则斯赋之所由作也。



正文

【一】

晓风兮剪翠，微步兮凌波；

香雾兮侵纱，轻寒兮著罗。

问花兮何语，低首兮婀娜；

问影兮何从，回眸兮蹉跎。

春以无痕之履，踏碎尘香；我以有意之眸，收将泪颗。才见胭脂轻染，已随流水辞柯；才闻玉笛初调，已逐飞英渡河。

【二】

若夫：

一花世界，一叶弥陀；

三春早到，百卉先和。

腊梅辞雪，迎春辞柯；桃含浅晕，杏染微酡。两三点红，烘人酒面；五六分绿，上我眉窝。然众芳之竞暖，不救孤心之微疴；惟冷枝之疏蕊，堪同幽绪以消磨。

【三】

尔其：

昨夜梅开，疏影横斜；

冰魂照水，素面笼纱。

一帘晴雪，半榻烟霞；笛声三五，月痕些些。余携冷淡之风，裁为幽句；袖澄鲜之月，拾作残葩。心网千结，难系流年；芳菲一瞬，已隔天洼。不敢呵手，恐惊香梦；不敢题笺，恐损琼华。

【四】

俄而：

白衣遥至，寒袂飞扬；

残枝写影，冷入疏窗。

玉笛无声，羌音已绝；冰魂有意，落瓣轻扬。余以平平之韵，写断肠之章；伊以寂寂之尘，覆盈盈之妆。记忆穿尘，如风过隙；清愁满地，似水环廊。

【五】

于是：

碎瓣随身，香沾客袖；

冷月盈怀，光凝雪眸。

不问种花之人，谁劳玉手；不问飞红之讯，入谁朱楼。但把残芳，印为心印；但将素影，藏作舟舟。纵落英之无语，亦足温柔；纵流水之无情，且任漂游。

【六】

至若：

日照晴檐，风回旧砌；

粉褪微殷，香销轻翠。

余以素袖迎风，凝眸久睇；片花如雪，舞我长袂。一世繁华，终成影事；半生清泪，半付寒灰。落花有意，逐水无涯；流水无情，携春欲逝。

【七】

尔其：

春桡渐近，冰岸将融；

扬手别冬，低眉谢冬。

旧念如烟，才浓已淡；新愁似草，刬后犹茸。余乃：

倚梅小立，赋短令以招魂；

对影长吁，拾寒香而入笼。

爱恨随风，一空万有；悲欢洗日，万归空。

【八】

若夫：

百合初逢，清芬袭骨；

浓香乍逼，反成惛惛。

余始悟：

情深则蚀，执极则焚；

盛极则瘁，爱极则湮。

指缝流沙，握之愈失；掌中虹影，把之还暝。是以：

回风流雪，且任飘零；

覆水残英，不须收拎。

【九】

于是：

梦里花落，点点无声；

枕边香冷，丝丝有情。

隔浦遥峰，眉痕浅抹；长天春水，眼色深凝。余以云笺十幅，写不成行；雪砚一方，磨无定形。纵红泪之成串，亦难分明；纵素心之未泯，终觉伶俜。

【十】

至若：

长亭草色，古道烟痕；

夕阳接芳草，远水接长云。

飞花万点，和泪纷纭；舞尽生之绝唱，写尽生之铭文。余以一寸柔肠，十分清泪，和入落英，葬向江濆。愿来世之回波，携香同返；愿来生之小径，与君重分。

【十一】

乱曰：

春去春回，花谢花开；

魂兮魄兮，往复轮回。

愿作梅边一鹤，守影寒隈；愿作花前一缕，抱梦幽台。纵尘缘之易尽，亦香在之难灰；纵岁律之忽晚，亦心光之不隤。于是收泪以长揖，对芳丛而低回：“倘有知音惜取，且把冷香同载；若教风露同怜，莫使孤芳再坠。”

2025.10.28.——图片不理想，是十多年前手机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