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陈向东小品文、水墨画选

陈向东

1.本色[杂文] 自然界中，许多生灵总披着一副皮囊，将真实的自己悄然藏起。其中最擅此道的，莫过于变色龙。 为迷惑天敌，也为伺机捕食，它时刻调节身躯，随外界色彩更迭而改换容颜。无论昼夜晨昏，变色龙无休止地融入四周，其色相变幻莫测、恍惚迷离，叫人难以捕捉一丝恒常的痕迹。 若问变色龙的本色究竟为何，恐怕无人能说清。它的本色，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早已湮没于重重伪色之中。名与实，犹如一体之两面，相依相生，却又虚实难辨。无论动机如何，变色龙终日所行皆不离“变色”二字。正因变得太频、太急，世人再难判断它是否真有所谓“本色”，又在何时，才肯显露真容，却为这一切，竟成了难解的谜。 谜虽缭乱，但若静心推敲，逆向思索，或可窥见真相：自第一次变色起，它便已失却本色；又或者，变色龙，从来就没有本色。 （1）本色（水墨画） ……………………………… 2.淡泊辩[杂文] 世人有言“睁一眼闭一眼”，自诩为红尘看客，明志高人。更有人搬出孔圣人“三十而立”之语，竟将敷衍之术包装成人生至理，实在妙极——倘若夫子泉下有知，见其箴言被曲解为“四十可摸鱼，七十能躺平”，怕是要拂袖而起，重新修订《论语》了。 此等“半目哲学”看似超然物外，实则是将无为修炼成无胆，把淡泊异化为淡漠。譬如那衙门里的差吏，对百姓疾苦半阖眼，对上司喜好瞪圆瞳；又似那酒桌上的贤达，论天下时事口沫横飞，遇切身责任即刻患上千度近视。究其本质，非是看破，实是看漏；非是明志，实是失明。 真淡泊者，如莲出淤泥而亭亭，身在浊世却不染心；伪超脱者，似浮萍逐流却称道逍遥，实则根浅形散。昔陶渊明弃官归隐，仍要“晨兴理荒秽”，非是避世，乃是择世；今人效颦学步，往往“晨兴刷手机”，不过借淡泊之名，行怠惰之实。 世间从无闭目可成的功业，亦无半睁能悟的道行。王阳明龙场悟道时若也睁半眼闭半眼，怕只能悟出午睡妙法；玄奘法师若持此态西行，见到流沙河大可眯眼曰：“此非真河，乃心魔耳”，旋即掉头回长安，果真如此，《西游记》倒可删减八十一难，岂不美哉？ 人生在世，原可如春兰秋菊各呈其芳。可进取如利剑出鞘，亦可退守若古潭涵虚。然剑锋虽利不伤无辜，潭水虽静照见天光。所谓负责二字，非是枷锁，实是脊梁。使苏东坡若只知“一蓑烟雨任平生”，而不晓“努力尽今夕”，何来大江东去的千古华章？假若杜甫吟罢“潦倒新停浊酒杯”便真正躺平，又怎会还有“大庇天下寒士”的浩叹？ 闭目者常笑睁目者活得太累，却不知自己早陷于厌世烦尘泥潭里；睁目者或怜闭目者活得潦草，然亦不必强施援手。世间真正的从容，原是睁双眼看破万象纷纭后，仍敢单肩担起道义千钧。这般境界，岂是那些忙着调节眼皮开合度的中庸之徒所能参透？ 　　（2）怡情（水墨画） ……………………………… 3.“气场”新说 成大事者，必讲天时、地利、人和。说白了，就是要有个好“气场”。昔有成语道是“蟾蜍吞风”，据说那癞蛤蟆吸了旋风精华，竟能回肠荡气，呼风唤雨，俨然要成精作怪。 然以常理论之，蛤蟆本是个大腹便便的蠢物，满肚皮瘌疙瘩尚且塞不下，何来余裕纳什么旋风？那旋风纵是转得昏天黑地，又岂会乖乖钻入蛤蟆之口？除非忽有仙乐骤起，教这癞团听了发狂，或可暂充一回“音乐爱好者”，蹦跶几下。然终究与“吸取精华”相差万里。 世间事却往往如此：明明荒唐无稽，偏有人奉为圭臬。笨拙之物，经一番涂脂抹粉，竟可称“祥瑞”；平庸之才，得几分外力提携，便敢号“天才”。此等“不按常规出牌”的套路，哲学解释不得，现实却层出不穷，好比那蟾蜍吞风的传说，明明假的，却总有人信。 究其根本，所谓“气场”，不过是个幌子。癞蛤蟆纵使吞尽八面来风，终变不成真龙；凡人即便占尽天时地利，若无真才实学，到底还是镜花水月。 诸君若见那等“吞风成才”的蛤蟆人物，大可一笑置之——须知真正的气场，从来不在虚张声势，而在肚子里真有乾坤。 （3）气场（水墨画） ……………………………… 4. 影子辩[杂文] 某日，一位名人踱步街头，自觉步履生辉、地面增光。忽见一小儿尾随其后，亦步亦趋。名人心花怒放，转身笑问：“小粉丝，可是要签名？”小儿抬头抹汗，指指地面答道：“您影子底下凉快。” 好一个“影子底下凉快”！此一语，胜过万千批评文章。原来名人沾沾自喜的“光环”，在百姓眼中，不过是一片遮阳的阴影；其所傲然的“声名”，竟不如三寸阴凉来得实在。 名人之所以为名人，大抵是某时某地撞对了机缘，成了“精英”，便自以为脊梁骨都比旁人直三分。说话爱俯视，办事常挥手，总觉得众生皆在仰望，却不知百姓眼里：名流亦如伞，晴时无用，晒时才想起。 老百姓何尝不懂实惠？你投下荫凉，我喊声“乌拉”；你若只知摆谱，休怪人家嫌你挡光。所谓崇拜，原是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各取所需，你要你的虚名，我讨我的实惠，两不相欠，互享太平。 可见名人与百姓，一个活在空中楼阁，一个走在实地影子。楼阁虽高，不及影子能纳凉；声名再响，终不如实惠教人喊“乌拉”！ （4）影子（水墨画） ……………………………… 5.不要“盾”的刺猬[寓言] 一只刺猬看见自己虽然长着一身刺，却不能进攻别人，遇到敌害，只能把身上锋利的“矛”蜷曲成球，当“盾”来使用，心里很不服气，于是决定学习进攻本领。 飞旋在天空中的老鹰是攻击和擒拿能手，刺猬便请教于它。 “这还不容易”，老鹰对刺猬说，“把你身上的刺拔掉，只留头顶上的几根，不就可以集中力量攻击目标了。” 听完老鹰的话，刺猬动手拔身上的刺,一根一根,一片一片...... 拔完后，刺猬高兴极了，心想这下可以进攻别人了。刺猬抖了抖身体，正欲行动，想不到这时老鹰露出血淋淋的双爪向它俯冲下来。 刺猬见情况危急，本能地蜷曲身体，可是身上的刺不在了，它已失去防御能力，只好眼睁睁让老鹰抓走。 （5）毁刺（水墨画） ……………………………… 6.钓徒小志[杂文] 话说天地间有群士，自号“钓徒”，市井谓之“屌丝”。多青衿年少者聚之，形散而神异，志疏而行苛。其状若懒鸥栖渚，其心则明镜悬堂。今试为诸君描摹其趣态。 彼辈平日晏卧如闲云，行止似散絮，于功名利禄漠然如对陌路。或蓬头踞坐街肆啖浆饼，或跷足倚屏嘲弄公侯，见达官显贵则眄目作鹅顾之势，逢人情世故则拊掌作蛙鸣之讥。然观其内质，竟藏铮铮铁骨，虽笑骂由人，底线自守；纵疏狂似醉，大节不亏。恰似渭水垂竿之客，貌似惫懒，实怀佐世之器。 尤妙者称其行止为“翠鸟钓法”：临事则倏然振神，目如炬电，身若张弓。或伏案校文似老吏断狱，或操械务工似庖丁解牛。但逢契机，则疾探爪喙，一击必中！事毕复蜷如冬蛇，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正所谓“懒时乾坤皆可唾，勤处毫发亦须争”。 如此说来，世皆慕鸿鹄高翔，谁识泥龟曳尾之乐？皆颂骐骥驰骋，孰见池鲵戏藻之趣？此辈表面颓唐如败絮，内里却自存圭臬。看似滑稽荒诞，实则暗合黄老无为之智；状若离经叛道，内蕴屈子独醒之魂。今之视其“钓术”为怪诞者，岂非犹夏虫妄议冰霰耶？ （6）钓（水墨画） ……………………………… 7.八端冤[杂文] 昔人骂那无忠无孝、无耻无义之徒，必斥之“忘八端”。这“八端”本是礼义廉耻孝悌忠信八桩体面事，偏被后世讹音传成了“王八蛋”。一字之转，竟教那池中玄龟、潭底老鼋，平白背了千载黑锅。 乌龟何辜？本是福寿祥瑞之物，偏成了骂街的筏子；原是驮碑镇宅的神兽，倒被安作奸夫淫妇的幌子。更有一桩奇冤：自家妇人红杏出墙，须眉汉子反被扣上“绿头巾”的诨号，究其根底，骂来骂去竟又骂到乌龟头上！想来那鼋帅鳖将若能言事，定要击鼓鸣冤：吾辈蛰伏水府，何曾管得你人间风流勾当？ 这桩文字狱里最绝的，莫过于“谐音定罪”之妙法。不必勘验，无须三司，只消口舌相传，便能教祥瑞变作丑类，神兽沦为笑谈。语言暴力之威，竟猛于虎狼；俗语讹传之毒，甚于鸩酒。 然既落入口舌江湖，纵有千般冤屈，也难昭雪。譬若那窦娥之冤尚能感天动地六月飞雪，而乌龟之冤却永世不得超生。俗语一旦生根，便似烙铁印肤，纵使揭去皮肉，也要留下个血淋淋的疤。 今日诸君骂“王八蛋”时，还望口下留情。须知您这一骂，骂的是千古冤狱里的无声囚徒呐！ （7）八端（水墨画） ……………………………… 8.“双”之谑[杂文] 世间物事，凡冠以“双”“副”二字，便暗藏玄机。看似谦逊地顶着“一”的名头，实则早已暗中成双成对。鞋要两只方成体统，手套须一对才显周全。这“一双”“一副”之说，分明是汉语言里一桩“数字骗局”。 既是双数，便须得双双对对地珍惜。倘若丢了一只鞋，剩的那只顿时沦为“跛脚鸳鸯”；倘若失了一只手套，它的伴侣立刻变成“孤掌难鸣”。这光景，恰似那拆散鸳鸯的恶霸，教人看了都要骂一声“煞风景”。 细想，这“双”字里头竟藏着天地至理。利益二字，从来都是捆绑销售的玩意儿。譬如那连理枝、比目鱼，少了半边便是死局。世人却总妄想做那加减法：占便宜时恨不得翻倍，担责任时却忙不迭对半拆账。殊不知世间真正的聪明人，早悟透了“乘除术”的奥妙：要么共赢，要么共损，绝无独善其身的便宜买卖。 最可笑是那些一边高喊“团结”，一边偷偷拆台的主儿。好比硬要把一双鞋分左右脚卖，还振振有词道：“此乃细分市场也”。殊不知到头来，左脚的鞋终归要右脚来配，少了谁都是废品一堆。 所以说，这“双”字是个警醒：世上从没有独享的盛宴。若要生存，须得明白你我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乘则俱荣，除则皆损。 （8）双（水墨画） ……………………………… 9.油腻大叔[杂文] 作家冯唐先生妙笔一挥，便给天下中年男子描了幅“标准像”：肚腩微凸，油光可鉴，才学稀疏却偏要指点江山，一身烟火气混着三分不自知。这画像挂出来，人人称绝，好似照妖镜般立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有趣的是，如今“油腻大叔”四字竟成了自嘲的金字招牌。嘴上说着“哎我就是大叔啦”，心里却未必真认这份账。这手法颇得意于阿Q真传：打不赢就加入，说不过就自封。仿佛自嘲三声，油腻就真成了勋章，赘肉也变成了功绩。 你说这是认可吗？倒像是一种苦笑式的投降。“是是是，我油腻，我迂腐，我跟不上时代了”，语气谦卑，眼角却藏着一丝不甘。若真认可，何必抢着对号入座？若真同情，怎么谁也不肯把这称号认真让给别人？ 自嘲者，往往最怕被他人嘲；抢着认领“油腻”的，心里多半还揣着一瓶去油皂。这世道荒诞处正在于此：人人笑大叔，人人怕大叔，人人终将成大叔。 而真正的“油腻”，从来不在脸上，不在肚上，而在明明慌了却偏要装作不慌者的那颗心上。 （9）腻叔（水墨画） ……………………………… 10.亏损颂[杂文] 明月十五日撑成银盘，初七八又瘦作金钩。海水涨时恨不得淹了凌霄殿，退时竟羞出十里滩涂，天地本是盈亏的账簿，万物皆在借贷间轮回。 人生何能免俗？今日座上宾，明日阶下囚；此刻金山银海，转眼两袖清风。命运这老掌柜最是铁面：绝不因你磕头而多赊二两顺遂，亦不因你骂街而少记一笔灾殃。 然则世间得失，原非肉铺秤杆上的斤两。尝遍甜头者，未必嚼得出生活的真味；吞尽苦水之徒，倒炼就一副铁齿铜牙。顺境如糖，齁多了也腻；逆境似药，咽下了竟通。 故智者不以跌宕为悲欢，而以品咂为修行。得意时学螃蟹横走三分，失意时仿乌龟缩头一觉，反正横竖都是戏，何必较真？ 须知圆满未必是福，亏缺未必是祸。你看那月牙儿弯弯，不也照样钓起半个人间的相思？ （10）盈亏（水墨画） ……………………………… 11.清茶[杂文]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话听着就淡出鸟来。然而“淡”之一字，未必是寡淡无味，倒像是高手泡茶，第一遍水须得倒掉，方能品出真味。 世人口中的“淡”，不过是把浓情厚意藏在粗陶碗里，面上平静，底下却沉着几十年的老茶叶底子。君子的交情，看似白水一碗，实则暗藏江海。他们讲情义、守礼节，热烈得像一壶刚沸的水，诚挚得如一枚不肯妥协的茶芽，绝不肯在人情世故里泡发了形，更不屑于拿交情做买卖筹码。 这般交情，澄澈见底，好比清明前的龙井，一根一根竖在杯里，连偷奸耍滑的影子都无处遁形。不做作、不花假、不拿虚情假意当调料，更不肯让铜臭味儿污了茶香。 而今世道，倒把人情当成快销品。酒肉之交泛滥如洪水，利益往来稠似糖浆。偏偏是这杯清茶，在物欲横流的宴席上，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又格外珍贵。 何妨也学学古人？撇去浮沫，倒掉头汤，只留那一盏清亮透彻的茶汤，看似最淡，实则最耐品。 （11）清茶（水墨画） ……………………………… 12.良药新说[杂文] 古训云“良药苦口”，世人皆奉为圭臬。然在下每闻此语，辄觉舌根泛起黄连汁，“苦”由心生。莫非天道注定，治病非得摧肝断胆，救人必先折磨口腹？ 观今之世，药肆所售：有糖衣裹丸如裹蜜馅，有口服液甜胜琼浆。西医更绝，直将药粉掺入酸奶果泥，小儿服之，竟误以为添了零嘴。如此看来，“苦口”岂非成了迂腐辈的执念？恰似那班老儒，认定读书必悬梁刺股，却不知活色生香处亦可传道授业。 此类推，思想工作亦通此理。常见某些“教育家”，开口如灌苦药，闭口似扎银针。明明劝人向善，却偏要摆出阎罗判案相；原是传经布道，倒弄得像公差逼供。此辈虽怀济世心，却少了一份“调味”的智慧——岂不闻孔子授业，尚需“循循然善诱人”？ 昔蔡元培主掌北大，兼容并包，恰如将中西学问调成鸡尾酒；梁启超作《少年中国说》，字字滚烫，竟似给维新思想裹上巧克力糖衣。最可笑是那些墨守“苦口”成规者，眼见他人用蜜糖送服参苓，反斥其违背祖制，按此逻辑，华佗当年该用黄连汁做麻沸散才是！ 今进一言：良医制药，必考究色香味；明师育人，须斟酌情理事。糖衣非为掩瑕，实乃助药力直抵丹田；幽默并非轻浮，恰似以春风化冻土。君看那寺庙佛像，尚且要金粉妆点，岂有叫人直面血淋淋真理的道理？ （12）良药（水墨画） ……………………………… 13.《“顶牛”新解》 世间争斗，花样百出。文雅些的，有辩论斗嘴抬杠，好比文人雅士过招，虽唇枪舌剑，尚存三分体面；激烈些的，则堕入谩骂攻讦之境，乃至演全武行，竟与市井泼皮无异。 自盘古开天，凡有人的去处，便少不了争斗。有思想处必有分歧，本属天经地义。争得面红耳赤何妨？辩得青筋暴突何害？道理越辩越明，真理愈争愈显，适当的争斗，实乃文明进步的催化剂。 然凡事须有度。争执一旦过了火候，便成了顶牛死怼的勾当：双方犄角相抵，目赤如血，不辨东西，不论是非，只求将对方顶个肠穿肚烂。这等斗法，早失了争理的本意，倒与那斗兽场里的畜生一般模样。 更有一等“聪明人”，专擅整人、损人、害人之术。表面冠冕堂皇，暗地使绊下套，这等争斗不但丑陋，简直阴毒。须知争斗纵不可避免，亦当守得住底线：可争道理，不可伤人格；可辩是非，不可坏法纪。 观今之世，多的是顶牛专家，少的是说理君子。诸君当谨记：争论如同炒菜，火候适中是佳肴，过火便成焦炭。像这样轻则损人不利己，重则引火烧身，岂不悲哉！ （13）顶牛（水墨画） ……………………………… 14.蜘蛛与蝙蝠[寓言] 蜘蛛与蝙蝠因为同是以蚊食为生，所以在一起闲聊时，总爱谈论捕蚊之术。 不过蜘蛛一向看不惯蝙蝠的“广猎法”，而为自己的“候捕法”沾沾自喜。“蝙蝠老兄，”蜘蛛对蝙蝠说，“你干吗老是飞来飞去自找苦吃呢，本来蚊子就在我们周围，只要像我这样织起小网等候猎物，就可坐享其成，岂不美哉！” “哦！”蝙蝠早就知道蜘蛛的“候捕法”了，这种方法虽然不费力气，但活动范围有限，捕食面窄。除了懒惰的人外，有谁愿意采用此法呢，蝙蝠以前曾经劝告蜘蛛要走出小天地，可蜘蛛总是不听，现在反而劝起自己“坐享其成”来了。 蝙蝠回答说：“蜘蛛老弟，有坐享其成之日，也有坐吃山空之时哟！” 蜘蛛依旧不把蝙蝠的话当回事。 过了一段日子，气候突然变冷，蚊子、飞蛾之类小虫都向别的区域转移，这个地方找不到吃的了。这时蝙蝠张开翅膀，飞到别的地方捕食去了。而蜘蛛呢，因为没有自投罗网的蚊子供吃，只好在冷风中瑟缩挨饿…… （14）冷风（水墨画） ……………………………… 15.“蚁冠军”笑传[杂文] 若论体重与负重的比例，蚂蚁倒真是个“举重奇才”。可惜这小东西偏生在微观世界里，对蚂蚁而言，一粒砂子便是它的太行山，一滴露水便是它的洞庭湖。它们的“一”与我们的“一”，原是两本截然不同的账册。 这尺度之差，竟养出蚂蚁一身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气。你听它平日吹嘘：扛泰山如拈草芥，跨西海若履平地；毁大兴安岭不过弹指之事，沙漠里筑长城也只算消遣之娱。好个威风凛凛的“大力士”！只可惜一阵微风过处，便教它连翻七八个筋斗，方才那吞天吐地的气概，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所以韩愈老先生早有断语：“蚂蚁橼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这“举重冠军”的名号，不过是纸上演算的把戏，当不得真。比例再惊人，一阵风、一场雨便教它现了原形。 世间多的是这等“蚁式人物”：闭门造车时气吞山河，实战检验时屁滚尿流。整日捧着些虚妄数据自吹自擂，却不知旁人早已笑歪了嘴。 可见牛皮吹得再大，终须现实来捅破。那体重万分之一的理论荣光，怎抵得过现实世界的一阵微风？ （15）蚂蚁（水墨画） ……………………………… 16.蝶之忘本[杂文] 蝴蝶一生，历经卵、虫、蛹、蝶四重境界。当其振翅翩跹之时，确是一派风流态度：锦翅翻飞，华彩耀目，俨然天地间一朵会飞的花。然这翩翩郎君，却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即：曾为蠕蠕而动的毛虫，亦曾作茧自缚成僵蛹。 如今华服加身，便羞于提及旧日形骸。每每临水照影，只认那五彩双翅是“真我”，将昨日青虫视为“异端”。甚至扬言：“吾生而华美，岂与那肥蛆蠢物同宗？”好一个羽化登仙便翻脸不认账的势利郎！ 人间亦多此类“蝴蝶人物”：一朝得势，便忙不迭粉饰发家史；三分荣耀，就要掩盖七分狼狈相。明明是毛虫蜕变，偏要自称天生鸾凤；分明吃过土糠野菜，却道生来只识玉粒金莼。 更有甚者，非但不认旧我，还要对尚在蠕爬的毛虫嗤之以鼻，仿佛自己从不曾那般臃肿笨拙。这等行径，恰似新科状元骂童生酸腐，暴发户笑穷人寒酸。 殊不知，华美蝶翼原是毛虫血肉所化，高飞之姿实赖茧中煎熬。否定来路，即是斩断根本；掩饰初心，终将迷失归途。 此实乃悲哀！蝶尚可谅，毕竟虫脑有限；人若如此，真真是枉戴了这顶灵长类的冠冕。 （16）蝴蝶（水墨画） ………………………………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陈向东，广西合浦人，下过乡、入过伍、学过药、执过教、从过警，全日制大学本科（法学学士）、在职研究生学历。工作之余对文学、美术、新闻、学术论文等均涉足浅尝，并略有收获，在中国文联出版社、北京图书出版社、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诗集、寓言集；在《甘肃文艺》（后改名“飞天”）《江苏少年儿童画报》《小溪流》《解放军报》《中国青年报》《青海日报》《广西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此外，美术作品参加全军美展、西北五省（区）美展、省（区）美展、获甘肃省1980——1984度优秀（最高）奖；学术论文获全军理论刊物优质稿二等奖，参加自治区机构改革专题研讨会评选获一等奖；文学作品获广西自治区报刊副刊优质稿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