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请我看电影

岱下搂柴老人

　　我们三十三团中学就在团部驻地，隔一段时间就有电影队来我们团场放映电影。

团场有一座露天电影院，四周有高的围墙，内里很宽广。屏幕是高高一面墙，墙上框出一大大的方框，框内是抹得非常平整光洁的白墙——这比我们内地布屏幕大多了。院内是水泥垒的凳子，也同内地电影院座次一样，前低后高，一行行、一排排，非常规整。

电影队来放映电影，也卖票的，每张票两角钱。为了节省钱，我这个电影迷很少去看电影。

有一次，吴老师非拉着我去看电影，我不去，他说要请我，好像不去都不行。盛情难却，去吧。

到了电影院，门口开始检票了，院内还没有放映，吴老师就领我各处乱逛。院内响起了电影放映前的歌曲，好多人在排队往里去，可吴老师还领我逛。我说，咱们买票进去吧，再晚就没有好位置了。他说你心急什么？这时里边太乱，再等一会。他领我来到一位卖葵花籽的当地老乡面前：给我们五毛钱的——分两包。人家请我看电影，这瓜子钱我抢着出。吴老师说：“你客气啥嘛，我来买。”他开始在口袋里掏钱，动作很匆忙，又好像一时翻找不出来。我已经把钱递到老乡手里了，他埋怨：“王老师，你这人就是太客气，我说由我请你的嘛。”我说：“谁买不一样，不就是几毛钱吗！”卖瓜子的老乡很熟练地给我们每人一喇叭状敞口大纸包，里边装沉甸甸葵花籽，是炒过的，香香的。

时间不早了，我以为吴老师会到售票窗口买票，没想到他扳着我的肩，嗑着瓜子，竟大模大样向检票口走去。人家检票员拦住我们：“你们的票呢？”吴老师愕然而问：“怎么，我们刚出去买了包瓜子，怎么回来又要买票？”检票员疑疑惑惑地说：“是么，我怎么没有印象？”“哎呀，你刚才还叮嘱让我快回来，怎么只一会工夫就没印象了呢？我们是教师，不会做逃票的事呢！——不信，问问她，我们是不是老师？”他指着一个持票正接受检票员检票的女孩子说。女孩子也疑疑惑惑望了我们一会，微笑着点了点头。我这时浑身冒汗，脸上发烧。检票员还在犹豫，吴老师已将我连推带搡拥进了电影院。

我不好意思，心里好像过不去一个坎儿，要出去。吴老师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把拉住我：“你出去是吧，你出去买票，是你有钱，可也坐实了我们没买票，好人你赚，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吴老师力气比我的大，我身不由己就让他拽到场内找一座位，一下把我按下。

电影开始了，是《英雄出少年》，当时武打片非常盛行。塔里木人喜欢看电影时嗑瓜子，电影场内一片“咳咳查查”嗑葵花籽细微声音，却不影响人们看电影，精神特别专注，人人看得如醉如痴。我本来是个电影迷，这次却老是走神，只见银幕上你来我往，打打杀杀，却没看出什么意思。老吴看得兴高采烈，一边很熟练地瞌葵花籽，瓜子皮吐出很远，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却又时不时教导我：“王老师，别忒死心眼，有光不占才是傻瓜哩！”

临近散电影结束时，他发现我手里的葵花籽基本没动，惊奇地说：“王老师不喜欢磕葵花籽？哎呀，我这人就喜欢助人为乐，拿来，我替你解决困难吧。”于是，我的那包葵花籽就到了老吴手里。

这是我在塔里木看的最后一次电影，之后再也没去那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