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

雁蕩山人

今夜月大月明

窗黑窗又明，山人起一驚，

推門入深院，孤輪看異同。

玉盤如盆大，石欄近天宮。

相望不相聞，月花照孤影。

其二

遠古月近地，地月如友朋，

嫦娥任來去，月兔任馳騁。

今晚月又近，徒發感慨情，

光月涼如水，感念七等生。

我欲聳輕軀，心鄉往月宮。

七等生——香港著名作家，詩人，他寫過一首詩，《冰島》，你要問我冰島怎麼樣，我常常會這樣告訴你，那個地方像月亮，到處是冰冷的山，冰冷的土，環繞它的還有那終年也暖不開的海洋，冰島就是我的故鄉。

雁蕩山人丙申初冬月圓之夜於揚子東岸萬景園羅馬別墅望月，十幾年來，歷經多次有關大月亮、紅月亮、血月亮的評價，其實，月球軌道和地球軌道一樣，都是橢圓的，每逢近地點，月亮看起來就格外大，大約三十萬公里，遠地點大概四十萬公里。由於天氣的原因，和觀測點的不同，表現亦大不相同。

　　窗黑窗又明 山人起一驚 推門入深院 孤輪看異同 ——已經黑的天半夜時分突然又開始亮了，而且，是很亮很亮的亮度，相當工地施工的照明燈。山人疑惑，就推開門到外面去看看。是一個不同於平時的大月亮，特別大，有臉盆大，平時就像足球差不多，明顯大小不一樣。山人曾見過幾次剛從地平線出來的月亮，像車輪，紅紅黃黃的。別墅這院子低，還被樹林包圍著，剛出地平線那段時間沒看到，等半夜看到了，已經是潔白的大月亮了。就是山人感到異常才出門看的。

山人忙的时候，经常是工作到半夜的，即便是不忙的时候，半夜以前也是不能睡的，因为不忙的时候也是要等待任务的。一般是，十二点以前是坐等，十二点以后可以睡等，當然，睡是和衣而睡的，电话就放在耳边，一接到電話就馬上出發。

坐等也是可以打盹兒的，但是，手機時代，十二點以前誰又能睡得著，無論看手機還是聊天寫東西，總之就是沒閒著。

在空旷的大廳，手机就是伴兒了，从天亮到天黑一天就靠它打發時光。南面一道牆面是落地玻璃窗，隨著玻璃窗慢慢看到室內反光，知道這是外面變黑了，又隨著天逐步變黑，裡面就看不見外面了。黑黑的窗戶，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如芒在背。所以，背對著落地窗而坐，心裡總有些心裡毛毛的。背對著落地窗雖然可以看到北面門口有人進來，但，天黑後看不到落地窗外面，心裡也是毛毛的。所以，白天山人是背對著落地窗而坐，天一黑就背對著大廳而坐，這樣內外都可以看見。

以前山人是背對著東牆壁而坐的，東牆有個台桌，布置著一艘很精美的工藝模型船藝術品，價值不菲，山人背後是有點空隙的。一次，山人聞到背後有喘息氣味。山人的嗅覺比常人要靈敏的多，一扭頭，看到那個被山人稱作人品太次郎的，就在山人的背後，山人問，你偷看我手機內容？人品太次郎立馬說，我是從這裡過。山人斥責他，開玩笑！放著桌前這麼大地方你不走，你悄無聲息走我背後這點縫隙？你這塊頭是變成紙片人進來的吧！人品太次郎尷尬地說，我是怕打攪你嘛！

落地玻璃窗天黑後的反光也給山人一個提示，面窗而坐，大廳裡的一切都暴露無遺。

　　大廳有很多椅子，其中有两把是可以放倒的真皮椅子。雖然很舊，門衛幾個過來時，都是抢坐那兩把椅子的。因為太舒服，坐累了可以随意調節高度，隨時保證舒服程度，主要是能瞇一會兒，還是蠻惬意的。

落地玻璃窗從開始看外面，到逐漸清晰地看到映射到的聽內自己，這是天黑了，黑透了。清晰的反射，也讓山人有了後顧無憂。一次，玻璃窗閃了一下，是門衛來了，山人喜歡寂寞，這門衛卻守不住寂寞，不時來轉轉，轉轉也不空著，順便搜集些山人情報。在快要接近山人時，他突然變換姿態，像鬼影一樣弓下腰，放輕步伐，全身動作配合著，慢慢的深一腳，淺一腳，身體一聳一聳地躡手躡腳來到山人背後。山人余光早已從手機上轉移到他的身上，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等他在山人身後站定，山人扭頭對他說，功夫不錯呀！你是不是學過小偷功夫？他不自然地笑笑說，你背後長著眼？山人說，以前沒注意到你還有這功夫，來來來，把剛才動作再表演一下，我今天要拜師了！門衛說，我還要拜你為師，還要向你學太極拳！山人說，這恐怕有點難，你我的功夫正好相反，我的是吐故納新，慢慢吸收聚集能量，從無到有，採集天地真氣，養浩然之正氣，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麻。你的是散氣，是隱身遁形，打槍的不要，悄悄地幹活！你的功夫高深，不好學！

山人就奇了怪了，我能從玻璃窗反光看到你，你難道從玻璃窗反光看不到我嗎？他走後，山人從進門的地方看自己坐的的地方，進門的地方像個舞台，有三級大台階，從這裡看落地窗又低又遠，影子是有一點，如果看自己坐的地方，還真就忽視了反光，反光你得靜下心來轉換視覺才能看見。再說，他來的目的很可能沒進門之前都已經計劃好了，他是按計劃行事，所以就忘乎所以，顧此失彼。

山人是眼對著手機上方一點，正好是死死盯著他，而他估計是死死盯著山人後背和山人手機。一反一正，這怎麼有點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感覺呢？

走路一定要比劃動作嗎？山人學著他剛才的步伐體驗了一把。先彎下腰，慢慢抬起左腳左胳膊，再慢慢放下，再抬起右腳右胳膊再慢慢放下，就這樣以此類推，還別說，山人生平還真是第一次體會了一把悄無聲息，躡手躡腳的感覺，確實做到沒一點聲音。

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山人也知道這詞，也看過電影戲曲裡小偷偷盜的過程形象，原以為就是文藝搞笑創作，誇大效果，沒想到還真是這樣！只是再對著落地窗的反光一看，那動作要多醜陋有多醜陋，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原以為無聲無息就是放慢腳步，輕輕走就行了，原來，沒有動作的配合，再輕放腳掌也有點微弱的聲音，畢竟一百多斤挪動那是需要技巧的。山人明白，再小的事，也得業有專攻，不親身體驗一下，光聽說，光從文學作品裡擷取，那都是浮光掠影，都是表面理解。世間為什麼會分三六九等呢？有些東西有些技能不是太難不會，是你得足夠不要臉，足夠無恥。山人不知此技巧魅力，早知道了，讓他保證只要走路沒聲，出一百塊錢打賭，他絕對會收了這一百塊錢。

山人知道他的脾性，一次，公司搬辦公室，他們磨磨蹭蹭不出力，別的司機開車不幹活，山人連開車帶幹活，他們還不樂意，為鼓勵他，山人說，你不是說，當上公司先進個人，會有一大筆獎金嗎？他來了興致，因為他之前經常旁敲側擊，山人明白他的意思。他和另外一個都信誓旦旦說，肯定有，絕對有，這是慣例，三千多人的公司，就你們十一名先進個人，那是什麼概念！山人問，真的有？他說絕對有，我敢打包票！山人說好，我先提前請客，山人摸出兩張，一人一百。兩個人立馬像打了雞血，搶著搬東西。

太次郎被山人戲弄半天，聽到山人君子一詞，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因為他平時最煩山人給他講君子小人，大聲說，什麼君子小人，有區別嗎？當今社會，君子就是傻逼的代名詞，公司裡你能找到一個君子嗎？山人說，君子小人區別是根本的，君子守信，小人背信棄義；君子受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小人忘恩負義，恩將仇報。還要聽嗎？山人說的都是針對他的，他心裡有數，聽得懂。

　　山人的心靈導師林燕警官經常和山人說，出賣你的正是你的朋友和你身邊的人，別人沒法靠近你，自然也就不知道你秘密。一般人的本性不存在什麼大的對錯，不要說今天這個，明天那個，都差不多。當你發達了，出人頭地了，鮮花和阿諛奉承之聲就接踵而來，當你失落了，落石下井之人正是你身邊最貼近的那群人，不用篩選，是比比皆是。聽了她的話，彷彿似曾相識，哦，對照上了，屈原《離騷》有句，“女嬃之嬋媛兮。申申其詈予。曰：鯀倖直以亡身兮，終然歿乎羽之野……”，林警官原來不就是我的心靈指導師，漂亮的女巫嘛！

林警官整天看書，做演講，自己在班上，周圍的同事都說她是個好人，綠色無公害。就是一點，這樣的人竟說自己沒一個知心朋友。好事都是別人的，利益都讓給別人，麻煩事，該奉獻的事，都是她的，都是自己擔。她希望以自己的本真喚醒別人的本真，別人的覺醒！她也私下裡聽到別人有說她精神不正常。遇到節假日不想值班的，大家就會說，推給林警官。有人會說，老這樣，好意思嗎？有人說，我們不要以常規思維去考量林警官，只管去。林警官也是，遇到別人臉難色，足趑趄，口聶諾，人沒開口，她先開口。什麼為難事，我能辦到的，儘管說，然後就說，沒問題，交給我好咯！一轉臉，別人就會說，搞定，可以照樣歇了。山人說，你明知道大夥兒玩兒你，你還要替她？林警官說，我明知道？她們也明知道她們的做法不妥還要做？林警官說，明知道不是錯，錯的是姿態問題，度量問題。林警官說，我最佩服胡適的度量，別人寫文章罵他，他從不反駁，而且還認真看完，有些地方罵的不到位不中肯，他還替人家著急。和胡適相比，我的度量遠遠不夠大。山人一想也是，伸出大拇指說，林警官女中豪傑，佩服，佩服！多多學習，多多學習！

林警官把她的手機圖片給山人看。這是演講會議結束後，一群一群人員圍繞在林警官周圍合影，豎著大拇指誇讚林警官，笑顏如花，像葵花向陽一樣。有的滿臉英氣，俊朗廉悍；有的目光犀利，精明強幹；甚至還有的滿腹經綸，踔厲風發。山人說，看相貌就知道這些都是企業的精英，都臣服於你麾下。林警官笑笑說，都是罪犯，你欣賞誇讚的幾個還都是重刑，現在都是我的骨幹。他們工作很認真的，你完全不要帶有色眼鏡看人，每次演講他們大廳擺放得都很整潔，每次結束又都打掃的很乾淨，端茶遞水，完全沒有勾心鬥角虛假輕慢的態度，有時候在想，牆內牆外究竟差在哪裡？

林警官演講時對罪犯說，你們很多人從小到大在父母眼裡是好兒子，在兒子眼裡是好父親，很多人不都是為了自己，都是為了出人頭地，希望父母孩子有個好的生活，在處理問題上出現了偏執。你們很多人本質並不壞，只不過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要氣餒，不要沉淪，把監獄當做再學習的好地方，自己逼自己一把，利用你們的聰明智慧，靜下心來好好學習，你們都是犯了錯誤的好人！聽完林導師演講，有的罪犯感激涕零，有的竟然喊到，理解萬歲！林警官萬歲！

山人說，林警官厲害，原以為冷酷無情凶神惡煞的地方，竟然被林警官做的有血有肉有情！

　　玉盤如盆大 石欄近天宮 相望不相聞 月花照孤影——看看半夜了，也可以到房間睡覺了。須臾，自己影子看不到了，窗外又能看見了，彷彿外面有照明似的。山人打開落地窗門，看到月亮已經爬到半空中了。月亮不僅又白又亮，而且還大，平時看起來就像隻排球。

由於天氣的原因，月圓的時間也不是很多的，能看見大月亮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這八月十五後的又一个月圓之夜。看起來有像臉盆那般大，栩栩如生，煜煜生輝，楚楚動人，有點活靈活現的感覺。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孤月輪”，這應該是像車輪一樣的月亮，就像有一年半夜，山人在江寧藥科大學下了地鐵，看到東南田野裡剛剛升起的像車輪一樣紅黃色明月，鐵鐵的奔走，月亮也貼地奔走，忽然明白，為什麼稱月亮“孤月輪”，山人美篇窗口的明月圖片，就是山人根據那年半夜江寧田野看到的實景畫的。對春江花月夜的描寫，估計張若虛也是在近月點時期的明月夜看到的這明月景象。從白雲一片去悠悠……空裡流霜不覺飛句子的描寫，應該也是在這秋冬之夜看到的。

大月亮的遇見，今生應該是没有多少次，这是要在合適的時間，合適天氣，合適的心情，合適的空閒，就像今晚，山人正好是没有早早的去睡觉，否則，又錯過了。

　　遠古月近地 地月如友朋 嫦娥任來去 月兔任馳騁——天文學家稱，遠古的月亮距離地球要比現在更近，估計相當於月球近地軌道點，也就是平時看起來有點就像臉盆大小。古人對月亮的感受比現代人深刻的多，派生出美麗的神話故事幻想應該出自更生動更貼切的古代月亮近而看得更清晰的感受。人們甚至幻想月球像地球一樣的世間生活。所以才有了嫦娥、吳剛、月兔、桂花樹的人和動植物。

　　今晚月又近 徒發感慨情 光月涼如水 感念七等生——靜靜地江邊大院，被黑壓壓的園林林木和西邊江堤環繞著，感覺像一塊山間盆地深深地陷落在月光下，揚子江大道上時而傳來一陣汽車經過的聲音，由小到大，再由大到小，車聲過後，一切依然回歸平靜，依然不能打破這別墅後院半夜的寂靜。

此時，山人的伴，就只有這滿地明月和揚子江大道偶爾的過車聲。看著又大又圓又白的月光，山人入了迷，一看半天，看著看著，想起了香港🇭🇰詩人作家七等生的詩，一首自由詩，“冰島，我的故鄉！”。“你要問我冰島怎麼樣，我常常會這樣告訴你，那個地方像月亮，到處是冰冷的山，冰冷的土，環繞它的，還有那終年也暖不開的海洋，冰島就是我的故鄉！”。七等生說的是冰島像月亮，山人沒去過冰島，只能想象，那是一個沒去過也不願意去的地方，即便是最南端的冰島都市雷克雅未克，終年平均氣溫也都在零度以下，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月亮不同，有零下一百多度，也有一百多度，冷起來不要不要的，熱起來也是不要不要的。七等生說的應該是像冬天的月亮或者月亮的晚上。在地球上，在夏天暑悶天氣裡，看到月光，感覺都是熱的。而七等生和此時的山人看到的都是涼的。

山人在這個瀕臨初冬的夜，不熱也不是太冷，一個人仰望月宮，體會著月宮冷的程度。冰島為什麼會像月亮？七等生大概和古代中國人一樣，猜想的月宮很冷，要不它怎麼會叫廣寒宮呢？

記得曾經有一次做夢到了月球，手捧起月球的土，拋撒了一下，像冰沙，果真是冰冷的土。

　 我欲聳輕軀 心鄉往月宮——別墅大院裡，就傳達室一個門衛，晚上的門衛就是睡覺，別墅後院月光下就一個山人。秋冬半夜的江堤道路，是沒有人的，江堤下的院子裡就一個山人在對著黑藍的天看這月亮月光。此時的月亮月光和這江邊別墅後院都是一樣的孤寂，一樣安靜，感覺也是一樣的冷熱。如果此時堤上走過一個人，或者一個人走過大堤看到深深的別墅院落裡有一個人站著不動仰著臉，估計倆人都會嚇一跳，山人會以為是小偷，小偷會以為山人是阿飄。

山人真的想飄，飄到月宮上去，七等生愛冰島，山人還愛月宮呢！曾經夢裡到過月宮。看罷明月，拍了照，忽然後背有些發涼，如果沒明月，漆黑的半夜，山人還敢站在這大院發呆嗎？山人靈魂是可以隨意切換觀點的，可以上到大堤上看下面，可以一下回到院子裡看大堤上，站哪裡都沒人。和七等生的冰島的冷相比，山人半夜在這江堤下空無一人的別墅大院裡站著，山人的寂寞是不是還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