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镜子老师微信留言说,长葛老城北门外原先有座人头阁,听名字怪吓人的,该不会是历朝历代挂人头示众的地方,由此建议我抽空跑一趟,找北街一位叫关宝的先生,他能给我讲出个所以然。 <br> 一个晴好的秋日,我拽上老蒋爱民,开车一同前往。<br> 车徐徐停靠在关岳庙前边的空地上。一下车,我看到庙门上一副黑底金字的对联:<br> 关圣岳王坐人城<br> 千年古县昇光明<br> 原来此庙里供奉的,一个是忠义仁勇的关羽,一个是精忠报国的岳飞。俩人一个屋檐下敬着,我还是头一回见。</h3> <h3> 电话里约定,我与关先生在与关岳庙毗邻的三佛寺见了面。交谈得知,关先生官名关天保,退休前是长葛三高的老师,很早以前就喜欢研究老城的历史文化,对发生于此的历史事件、人文典故、风土人情等,了然于心。我们的话题,自然从人头阁谈起。<br> 长葛老城作为县治,始于隋文帝开皇元年(586年),止于1960年,历时1375年。据记载,明崇祯十三年(1640年),时任知县在修补城墙时对人头阁进行了修缮。1968年,人头阁在动荡中消失。<br> 小时候经常听老头们说,老城又称“人城”,是因其建筑布局酷似人体,有头,有胳膊,有腿,甚至还有膀胱、乳房等内脏器官,方得此名。它头枕双洎河,伸展四肢,平躺在河的南岸。<br> 人头阁是它的头。从人头阁到北城门的北关街是它的脖子。<br> 老城城墙方方正正,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各二里地,城墙以内是它的身子。它开有五座城门,而非传统的四座,分别是大南门、小南门、东门、西门和北门。南城墙东边的城门叫大南门,西边的城门叫小南门。<br> 东门外的东关街,西门外的西关街,是它的两只胳膊。<br> 大南门外的南关街和小南门外的南关街,是它的两条大腿。这也是为啥开俩南城门的目的所在,假设仅开一个门,少了一条腿,人体岂不就不完整了。<br> 城里东北角的关岳庙,和西北角的灵真庙,也叫祖师庙,还有人叫真武庙,是它的两个乳房。<br> 文庙里的大水坑,是它的膀胱。<br> 文庙前边的两个龟驮碑,是它的两个睾丸。<br> 龟驮碑中间往南流进南护城河的下水道,是它的尿道。<br> 南城墙墙垛下砖砌的一圈突出部分,是它的玉带。<br> 总之,这种极其罕见的建筑布局,体现了古人对城市规划和建筑文化的独特理解。<br> 人头阁是老城“人城说”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说是一座兼具建筑风格和文化意义的阁楼。其实,人头阁是人们对它的俗称,其大名是文峰阁。当年文物普查时,有人误将“文峰”听成了“文风”,故登记成文风阁,结果以讹传讹,一直到现在,还有人把它错写成文风阁。<br> 人头阁跨街而建,一层中间是砖圈的门楼,进城出城都走底下过。二层是古色古香的阁楼,南侧檐下挂的石牌上刻的是“文峰阁”,北侧檐下挂的石牌上刻的是“秀峰阁”。记忆中,人头阁没碑,有通碑记载的是山东道台的祭祀碑,也在动乱时毁了。<br> 我们所站的这个院子,建国之前,西边是关岳庙,东边是三佛寺。建国之后,统一划给了县医院。1960年县委县政府搬到和尚桥不久,县医院也搬走了。这院给了老城公社卫生院。再后来,卫生院搬到了新院址,才把这处占地面积十五亩八的院子还给庙上。之后政府出资,重修了关岳庙、三佛寺的山门,翻修了关岳庙卷棚和大殿,油漆粉刷了三佛殿和后面的观音阁。观音阁如今改成了藏经楼。<br> 关岳殿、三佛殿、观音阁三座古建筑之所以得以保存下来,动乱时期,一直作为医院的药房和办公用房使用,不然早已损毁殆尽。</h3> <h3> 说话间,我突然瞅见三佛殿西侧的杂树丛中,立了通老石碑,忙拨开齐腰深的荒草,走到跟前,读碑上的内容。碑额是《重修寿宁寺记》,碑文开篇如是写道:<br> 寿宁寺乃邑中盛境第,日久颓圮,神将无棲,一旦戚......<br> 由于风化严重,加上碑的下半截隐在近一米深的土坑里而无法辨识,但从其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所捐金额看,这是一通功德碑,其历史价值不大,所以没再费劲,刻意去读下边的内容。<br> 此碑的落款为: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二月十三兴工至九月初一告竣。据此判断,明朝万历年间这里还叫寿宁寺,或许正殿里敬奉三佛,民间因此俗称其三佛寺。<br> 传说,三佛寺过去是皇家寺院,却一直找不到相关证据。重新油漆粉刷时,意外发现三佛殿前檐的椽子头上,要么雕有龙头,要么雕有凤头,雕刻十分精美,明显带有皇庙特征。由此可见,这一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胡编乱造。<br> 关岳庙始建于何时没人知道,只听说建成年代久远,屋顶上的琉璃瓦早已被厚厚的土灰罩住,暗淡无光。有一年夏天,一场瓢泼大雨过后,次日清早,太阳一照,琉璃瓦跟新的一样,明晃晃的。由此传说是神仙的力量,一夜之间,把关岳庙翻盖了翻盖。按现在科学的说法,大雨把土灰冲掉,瓦本身质量好,才重新焕发光彩。<br> 与关岳庙隔着一道北街的祖师庙,一解放政府把庙院划给了长葛毛纺厂。当时厂里漂染毛呢,都用双洎河里的水,生产出来的毛呢颜正色艳。毛纺厂搬到和尚桥以后,听说在沿用双洎河河水漂染的基础上,不断改进工艺,使得产品质量稳步提高,最终多次荣获轻工业部优质产品。时兴毛呢大衣时,产品非常紧销,想买块毛呢布料,不托熟人根本买不到手里。那时间,谁敢有件毛呢大衣,光棍着呢。<br> 当年流传一笑话,说有个长葛人去北京出差,借机去逛王府井,想着大地方的东西好,就给老婆扯了块毛呢料子。等付钱时,顺嘴问了句,这毛呢哪儿产的?营业员也实诚,说河南长葛产的。这人一听,买也不是,不买也不是。硬着头皮买回来,给老婆说这是北京的毛呢。他老婆可高兴,拿着布料跑到裁缝铺,鬼摆说这是北京出的毛呢。裁缝一摸布料,很肯定地说,这块料子是咱长葛毛纺厂产的。说着,从货架上拿出另一块,放在一起一比较,真的一摸一样。他老婆气呼呼回到家里,说他糊弄她。这人一看瞒不住了,才说了大实话。<br> 通过这个事,证明长葛毛纺厂那时的名气很大,生产的毛呢已经卖到了全国。<br>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布料的多样性,以及人们审美观的变化,厚重高贵的毛呢渐渐被时代所淘汰,曾经显赫一时的长葛毛纺厂,随之也走向了破产。<br> 从三佛寺出来,我坐上关老师的三轮车,打算去蚕桑学堂旧址,看垒在院墙下的石窗户是什么朝代的石刻作品。路上,见街边立着半截刻着花卉图案的石柱,我问关老师这是做什么用的。关老师说这里原先有座石牌坊,其余部分已被损坏,仅剩下这截残柱。至于牌坊建于何时,因何而建,不得而知。</h3> <h3> 车拐进衙前街,往里走不多远停下。关老师指着眼前的老城镇中心小学说,这里以前是文庙,大殿上的“万世师表”匾相传是乾隆的御笔,六几年殿扒时,匾也没影了。<br> 校园东南角的亭子里,保存一通无影碑,碑上的字说是书法家钟繇写的。说着,喊开学校大门,要带我进去看看。门卫解释说,亭子大门上的钥匙在镇文化站放,想看只能去找文化站。一听怪费事,我们便放弃了。<br> 与镇中心小学隔街相望的是长葛三高。三高的前身是成立于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的“许长公立中等蚕桑实业学堂”,它是由许州知州润芳和长葛知县潘守廉共同倡导创办的。清政府规定,县级只能办初等实业学堂,州府才能办中等实业学堂,因此采用州县合办的形式。<br> 潘守廉联合社会上的开明绅士,筹集一万三千余两银子,建造了包括讲堂、自习室、教学室、寝室等112间房屋,设立了操场、实验场,聘请了浙江举人担任堂长,教师全从外地聘任,首批学生来自长葛、许昌两地。<br> 蚕桑教育的兴办,推动了蚕桑新技术知识的推广和传播,为蚕桑业的改良提供了技术条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蚕桑业的落后状况,提高了蚕桑业的整体水平,增强了中国蚕丝在世界市场中的竞争力,对增加清政府和养蚕户收入,有着重要意义。</h3> <h3> 因关老师回三高有事要办,我们分开后,我地奔游走于老城的大街小巷,到东关看了城墙、城门、城河的痕迹,看了和平社区院内那棵与蚕桑学堂同龄的老桑树,看了曾代表着皇权威严的老县衙。<br> 老县衙建于明代,清至民国多次重修,原有大堂5间,二堂3间,后堂两个院落19间,建筑均为硬山前走廊式。因年久失修,衙内建筑多已损毁,仅存后院房屋3间。老县衙现已改为休闲文化广场。</h3> <h3> 穿过老县衙对面的小巷,就是钟繇当年习书的洗砚池。如今,洗砚池被石护栏围着,一池墨水,几丛芦苇,外加阵阵鸟鸣,为这里营造了浓浓的文化气息。<br> 洗砚池的北岸,有座石亭,罩在一口名曰福泉井的古井上。石亭东侧,立着《重修洗砚池碑记》,碑文前半部分是:<br> 余幼时甫学书,曾从先生偶游于斯地,当见水波荡漾,杳然以深,仿佛似有轮OO者,因是而问之。先生曰:“即师大传系洗砚处,吾葛之胜地也。”余思太傅,古之善书者也,与胡昭齐名,世传“胡肥钟瘦”,而钟则尤胜,善千百载下可能及之者。大吾葛,虽云草成而善书神者,颇不乏人者。刘德升为行书之祖,匹斌社草隶之妙......<br> 往下内容像是人为损坏,抄此作罢。<br> 落款时间为民国九年,即1920年。</h3> <h3> 绕到洗砚池西南角,出去就是有名的八角琉璃井。上回来,八角琉璃井破败不堪,井口上盖着一块烂石板,周围杂草丛生。如今,井上修了八角亭,架辘轳的石柱重新立了起来,掘井的老碑见证了这口古井的沧桑巨变:<br> 当读易井之九五,曰井列寒泉。食是知井,固见食为功而要,以甘寒为贵也。葛邑坤静门内,有一古井一圆,其水甘而且寒,居人咸赖焉。至乾隆戊子(1768年)岁,偶坍泥不可汲,互相致叹。独尊其东汉钟繇洗砚池旁,有井谓福泉者,甘而可食。至辛卯(1771年)岁,福泉亦由雨坏。呜呼!斯井既没福泉,亦湮半城居民其奚以资耶。今有善士尹克勤等,募财重修。而邑侯邱明府施钱壹仟,右协部刘公施钱弍佰,县尉毛公施钱叁佰,以为倡及。工告竣,勒石以志,后之继者,其亦俾勿废云。<br> 邑庠生张永朝撰文并书<br> 乾隆叁拾柒年(1772年)岁次壬辰暑月<br> 这篇碑文的大致意思是,乾隆戊子年,八角琉璃井因井底坍塌淤泥而无法取水,半城居民只好都去吃洗砚池旁福泉井里的水。世事难料,三年后福泉井也被雨水冲坏了。为了解决居民的吃水问题,善士尹克勤募财重修了八角琉璃井。<br> 我怀以敬佩之心登上井台,伏在井口向下窥探,发现里面井水很少。显然,八角琉璃井已经弃之不用。我坐在亭子下的靠椅上想这事,现在干净卫生的自来水通到各家各户,谁还愿意来这挑水呀。<br> 可以说,是时代淘汰了古井!</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