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篇自荐作品】秋雨绵绵

彩云

（短篇小说） 美篇号：171796478美篇昵称：彩云图片自拍 林雨晴心情愉悦，她把去上海的机票拿在手里，忍不住小声哼着一直喜欢的《四季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她很兴奋，径直站到镜子对面望着自己，两道原生态的柳叶眉下流露着清澈而温柔的眼神，她拽拽身上的安哥拉红色连衣裙，内心的幸福与开心藏都藏不住。她想起外滩的鎏金夜景、黄浦江的风卷带着湿润的气息、东方明珠屹立在对岸，塔上灯串璀璨而亮丽，一切美好的景色都在她眼前缓缓铺开。女儿在电话里曾多次催促让她早点过去，说要带她去上海景点区玩几天。她已提前做好准备，计划利用这个长假去上海与女儿团聚，上海这个世界大都市充满着视觉魅力，那可是她做梦都向往的地方。电话铃声响起，大哥哥亲切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雨晴，希望你能回家来照顾一下爸爸。家里玉米要收了，看天气预报，秋收这段时间基本没有晴日天气。” 电话那头，淳朴厚道的大哥，声音沙哑，带着疲惫。林雨晴拿着手机，心里顿了下：“我……我……”她把那句“大哥，我要去上海的机票都订好了”的话，硬生生被咽了回去。“小妹，我也知道你的情况，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都是今年这天气特殊，不然我也不会找你。”林雨晴听到哥哥这样为难，心里一阵酸楚。长兄如父，她想起大哥哥从小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尽量让着弟妹们。记得那年，大哥哥高中没读完，他为了让成绩更好的二哥去城里重点学校去读书，他毅然决然瞒着父母退了学。雨晴从小心思重，哥哥心里也最疼她，那时的她正读初中，她懂得大哥退学目的是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她很难过，她想替哥哥退学：“大哥哥，你继续读高中吧，让我退学。”“不行，你要好好上学。”“要不然咱俩抓阄。谁抓到谁退学。”雨晴一脸的固执。“抓什么阄，这么小的女孩子，不上学能干什么？如果你再提退学，我就不理你了。”哥哥大声吼了雨晴，雨晴再没说替大哥哥退学的事情。身体还瘦弱的大哥哥，生气的声音很青涩。后来，二哥与雨晴陆续毕业，工作后都住进城里，大哥哥却一直留在村里，陪在父母身边。林雨晴想到这些，只觉得一阵心疼，又一阵脸红。她轻轻说了声：“大哥哥……我明天就回家。” 挂掉电话，林雨晴久久地凝视着手中那张单薄的纸片。去往上海的梦想，失去了重量。雨晴缓缓地将机票对折成小小的方块，默默地塞进了包包的最底层。放假第一天，林雨晴早早起床，她一切收拾停当，开车就向八十里外的家乡赶去。天气阴沉沉的，像挂在空中着灰色幕帐，路上零零星星下起来雨点子，林雨晴一路狂奔……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雨晴的车刚到村子大路口，父亲的老邻居就与她打起招呼。“雨晴啊，回家来了！我出门时见你爸正在门口等你呢……”“叔，我回来了。爸每次知道我要回来都会这样……”雨晴左拐右拐在从大街转到胡同，父亲正坐在大门口发呆，他望着天空一言不发。“爸，下雨了，您坐这里干嘛？”父亲仍然望着天空，他只管自言自语：“看看这天，庄稼好收了，却来了连阴天……栋兴的玉米还没有收回来，老天爷这还要不要庄稼人吃饭了！”自母亲离开后，雨晴的父亲患了阿尔茨海默病，他的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爸爸，咱们回家。”林雨晴扶着老父亲刚踏进屋门，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这一个下午里，雨就这么急一阵慢一阵的一直没停下过……大哥哥身上滴着雨水，鞋子上带着泥泞，大步迈进铺着乳青色地板砖的屋子。父亲混浊的眼睛亮了亮：“栋兴，这个天气，玉米还能掰回来吗？”“雨晴回来了。”大哥与雨晴打过招呼，目光又转向老父亲：“爸，我刚从地里回来。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地里水都很足，如今地里进不去车，泥泞的已经拔不出脚来了。”林爸爸坐在窗前，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嘀咕：“这老天爷爷啦，这真是不让庄稼人吃饭了啊！”絮叨声和雨水的哗哗声混在一起。雨晴正倒腾包里的东西，一下露出那张去上海的飞机票，她往里塞了一下说：“爸，您歇着吧，老天不会不让人吃饭，现在不是你们以前那个年代了，天气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哦……这样好，这样就好。”父亲终于放心地进了他的房间。大哥哥面带愁容，用手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今年的玉米长势真好，玉米棒子个个大而饱满，这些年都是机器收玉米，机械化惯人懒，农活也轻松多了。可是，你看看今年忽然来了这么个阴雨天，机器没办法进地，收玉米要累死人不说，就恐怕那些早期成熟的玉米，在秸秆上就生了芽子，真不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能出个笑脸。”雨晴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用哪句话才能安慰大哥哥，不知不觉她只叹了口气……晚上吃饭时，雨稍停了一小会儿，饭后又零零星星下起雨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林雨晴服侍着父亲躺下，他却毫无睡意，反复不停地问：“雨停了？玉米弄回家了没有？”雨晴反复告诉他：“爸，半夜了，你睡吧，等会儿天气好了，明天就去机器收割。”“那就好……那就好。”父亲转过身去，嗓子里叽里咕噜仍在絮叨着什么……父亲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雨也时停时下折腾了一夜。林雨晴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着窗外屋檐滴下的水流声……早晨醒来，雨依然在下，中午过了，雨还在继续……。又一夜过去，老天好像已被戳成筛子眼的窟窿，雨是连续不断一直下，雨水稀里哗啦灌满了街道两旁的水沟，父亲又开始唉声叹气：“这雨都下了几天几夜了，咋还不能停下呢？记得那年……那年连下了七七四十九天雨，生你的那天才见了太阳，所以给你取名叫雨晴的。”“爸，您讲了好多次，我从小就知道了。”雨晴看着窗外的雨有些心烦。雨连续下了七天，林雨晴的假期还有一天了，大哥哥心急如焚，地里的玉米始终没有办法掰回来，老父亲拄着拐杖在门口张望：“栋兴，快出来，看看今天出了太阳，要晴天了啊！”忽然听父亲那苍老的声音一下子响亮起来。雨晴也急忙跑出门外，她见父亲开心的像个孩子，又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去看，那一点刚露头的太阳，又一点点被乌云吞噬的不见影儿了。“爸，哪有什么太阳啊，您小心点，别摔着了啊……”父亲不理雨晴，还是自顾自的高兴，嘴里不停地嘟囔：“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再有几天，就可以下地掰玉米了……”父亲憨憨地笑，脸上的皱纹挤出一道道更深的沟痕。大哥望着父亲，又看看天空中那缕被云层遮盖后、奋力投下的那一丝阳光，他苦笑一下说：“最起码需要一个礼拜不下雨，地里才能进机器。”这个夜里，父亲睡得特别香，雨晴也早早睡下。半夜里，啪嗒嗒……几声清脆的雨滴，敲打在院子里的玻璃棚顶上，雨晴忽地坐起来，雨声忽然又密了起来，“唰唰唰！哗哗哗……”一片连成一片，雨水敲打着瓦片，形成一片混沌声。“哦！又下雨了……”老父亲坐立不安，房间里传出来嘻嘻索索的声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下地，焦急地站在屋门口望着院子。雨雾拍打着街上的路灯，丝丝缕缕的光照射在院子里，父亲皱着眉头，半个身子探在屋檐外，“老天爷呀，不要再下雨了啊！这可阵人可惜了一坡的好庄稼了……”老人的背脊嶙峋，一脸的无助，雨晴看见他的眼睛里映着混浊的泪光。她不敢直视，将目光移开，透过院子里屋檐下被雨滴砸起的水泡，目光又投向那片无边无际的雨幕……“爸，快回去睡吧。”……雨还在继续，大哥哥一言不发，仿佛所有的言语都已被这连绵的阴雨堵住。阴雨连续第十天了…… 屋里光线早早暗下来。林雨晴提前开灯，父亲佝偻着腰，站在门口还是不肯离开，雨晴站在父亲身后，“爸，您回屋吧！”“你大哥把玉米弄回来了没？”林雨晴看看雨幕，安慰起父亲：“放心吧，总会有办法收回来的，老天爷不会不让庄稼人吃饭。”雨晴学着父亲的口气。父亲哆嗦着的嘴唇，忽然裂开笑了，那双混浊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父亲不再关心天气，他步履蹒跚去了自己房间，不多会就有了鼾声。看到父亲睡了，林雨晴坐在窗前，忽然也想骂这不开眼的老天，连累老父亲整天跟着担心，觉都睡不安。嫂嫂打着雨伞与大哥前脚后脚的跟着走进屋，她的脸上淌着雨水，眼睛透着湿润，人没等坐稳，忽然就开口骂起来：“这不睁眼的老天，枉费我们过年过节大鱼大肉的祭拜，从没见过这么不见天日的连着下雨，那玉米收割机进不了地，还要用老三轮一袋一袋往外送，你大哥哥这腰疼病都犯了，没有这么不知心疼人的老天爷……”骂着哭着，她的声音便和窗外那一片淅沥哗啦的雨水声搅和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哭骂，哪是埋怨。“好了！别叨叨了……还是想办法把玉米收回来才是正事。”嫂嫂最后的话出了半句，剩下半句咽了下去。“不能再等着了，我们冒雨去收。”“这种天气，怎么下地，地里都是一片汪洋了……”林雨晴捂着胸口，她感到阵阵发闷。嫂嫂要跟着大哥哥去玉米地。他俩深一步浅一步地踩着院子里流淌的水，窗外冰冷的雨丝给人压抑的心情，已经让人再也没有了欣赏雨景的心情。林雨晴转过身，默默走到桌前，她翻开包，又看到那张过期的飞机票。天又阴得昏暗起来，雨仍在继续……“大哥哥，我也帮你们一起去收玉米吧。”林雨晴追出门去。“你快回去，好好的在家照顾爸爸就行，地里的活重，你没接触，是干不来的。”大哥没回头，声音落在大门口了。林雨晴望着漫天的雨丝，大哥哥身上裹着的雨衣在雨中鼓起，嫂嫂手里的雨伞在风中飘摇抖动，雨晴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手抹了把脸，雨水混着泪水顺着脸脸颊滑落下来，就像她此刻撑不住的情绪。 十几天的假期很快到了，雨晴冒雨返回城里，心却一直记挂着大哥哥的玉米……晚上，她站在自家客厅的窗前，看着雨水像珍珠一样打在窗玻璃上，噼噼啪啪的雨声格外清脆，她似乎看见，大哥哥正弓着腰身，肩上扛着玉米，穿过迷蒙的雨雾，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地头走去，那个一晃一晃的身影，晃悠的林雨晴满眼都是泪光。雨终于歇了一天，漫天灰白色的云雾笼罩着大地，当哗哗的雨水声音停下后，夜空在瞬间变得安静起来……一个多月过去了，林雨晴打电话询问大哥哥收玉米的事，大哥哥的声音很平和：“放心吧！我们的玉米已经收回家，这几天隔三差五出一会儿太阳，晒得也差不多了。”“老爸呢？”“爸爸最近也挺好，他也不再絮叨下雨的事了，每天早晨起来，总要先推开门，探出头去朝东方望一阵子。”“老爸是在盼着每天都能出太阳呢。”“大哥哥，这么久的连阴雨天，村里其他人家的玉米，也不知道怎样了？”“庄稼人勤劳，大家都在跟老天抢时间，每天都是冒着雨去抢收玉米。村里人团结的狠，都是一家收完了，再去帮助另外一家。”大哥哥的语气很温和。林雨晴的眼眶一下子又湿了，为了自己的大哥哥，也为那些勤劳的庄稼人。大家都在期盼着风调雨顺，阖家才能有安康的日子。秋雨绵绵，大哥与村里人的身影继续在玉米地里忙碌，这一场连着下了二十六天的秋雨，并没有将他们的那些金色的梦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