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烟火记

沂蒙山人

作者昵称：沂蒙山人

美篇编号：31431207

图片来源：采自网络

文字描述：原创

一屋两人度日月

夕阳斜照进小院，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粥香四溢。他站在灶前搅动着米汤，眼角余光瞥见她坐在秋千上晃着腿，哼着年轻时的老歌。风轻轻吹过花盆边的蒜苗，也拂动她花白的发丝。公鸡在院角踱步，像在巡视它的王国。这样的日子没有惊心动魄，只有细水长流的安稳。他们不谈远方，只守着这一方土院，把光阴熬成一锅稠粥，慢慢喝，慢慢过。

这光景，倒让人想起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陶渊明隐居，归去来兮，为的是避世；而他们未曾远行，却也在烟火人间里，活出了自己的桃源。秋千轻荡，不争朝夕，只随风动，一如这一生，未曾轰烈，却始终相守。

半窗风雨共经年

夜雨敲窗，他披衣坐在灯下翻旧书，她早已睡下，呼吸均匀。屋外风雨细细，花枝在风里轻颤，烛火在石桌上摇曳，映出淡淡的影。这茅屋虽小，却挡得住寒凉，也盛得下静谧。多少年了，风雨来时，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一扇窗为他留着。不必言语，不必相望，只要知道她在屋里安睡，他便心安。

这情景，恍若李商隐笔下“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期盼。而他们早已不必“何当”，夜夜相对，风雨同听。当年是相思之语，如今却成了寻常日子的注脚。这些年，他们就这样守着彼此，也守着这半窗风雨，把岁月走成了诗。

粥温犹记添柴火

灶火未熄，他悄悄添了把柴。锅里的粥还温着，像他们这些年未曾冷去的心。她总说他不必起这么早，可他知道她爱喝清晨那一碗热粥。木勺靠在锅边，金黄的米汤泛着油光，香气钻进鼻子里，暖到胃里，也暖到心里。

这温粥之举，看似微末，却让人想起《礼记》所言：“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敬老不在大礼，而在日常。他添的何止是柴火？是三十载未冷的牵挂，是晨昏之间的体贴。有些爱不必说出口，就像这每日的添柴加火，无声无息，却让日子一直热乎着。

衣旧常因省线钱

那件蓝布衫穿了十几年，袖口磨得发白，她还舍不得换。他笑她吝啬，她却说：“补一补还能穿，省下的钱够买一斤肉。”她缝衣服的样子很认真，针脚细密，像在绣一幅画。他看着她低头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世上最动人的不是新衣华服，而是她为这个家省下的每一针一线。

这让人想起苏轼贬居黄州时，也曾“夜烧松明火，饥嚼菜根香”。清贫不是困顿，而是一种选择。她不慕繁华，不贪新物，一针一线皆是持家之德。旧衣裹着旧情，穿在身上，暖在心里。这般节俭，不是窘迫，而是深情的另一种表达。

偶有争言因琐事

那天为了一把葱吵了起来，她说他买贵了，他说她记错了。话越说越急，她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她手腕，两人僵在堂屋中央。后来谁也没赢，是她先低头去厨房热饭，他默默把买葱的钱塞进她围裙口袋。

老夫妻吵架，从不为天崩地裂的大事，只为柴米油盐的小节。可这争吵，又何尝不是一种亲昵？就像白居易与元稹书信往来，偶有争辩，却愈见情深。吵完一顿饭，天还是那片天，家还是那个家，她还是他的她。争执如风过耳，唯有相守，才是归处。

多时默守为安眠

她睡得沉，呼吸轻缓，像一片落叶落在静水里。他坐在床边，看她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梦到了什么。床头灯洒下柔光，照着她脸上的皱纹，也照着他们半辈子的光阴。他不愿开大灯，怕惊了她的梦。

就这样静静守着，像守着一盏将熄未熄的灯，一缕将散未散的烟。这沉默的陪伴，让人想起庄子所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他们既未相忘，也未曾离开彼此的江湖。他们就这样相濡以沫，在岁月的浅滩上，用沉默诉说最长情的告白。

莫道清贫无好景

他们头戴野花环，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拍照。她笑得像个孩子，他也咧开嘴。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她蓝色的外套上，心形图案在光里跳动。路人说他们老来俏，他说：“日子清贫，可心不穷。”

他们走过的路不宽，住的房子不大，但牵着手看过的每一缕晨光、每一场晚霞，都是别人买不走的好风景。这让人想起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豁达。他们未曾寻山问水，却在柴米油盐中，走出了自己的诗意人生。清贫何妨？心若丰盈，处处皆景。

炉边笑语胜神仙

冬夜围炉，火光跳动，映在两人脸上，像镀了一层暖金。他讲起年轻时赶集丢了鞋，赤脚走十里山路，她笑得直拍膝盖，说那双破鞋还是她连夜补的。话匣子一开，往事便如柴火噼啪，一桩桩蹦出来。

小孙子蹲在一旁听得入神，问：“爷爷，你们那时候苦不苦？”他摸摸孩子头，笑着说：“苦？哪有，有她在，天天都像过年。”

炉火不旺了，她起身添了把干松枝，火苗“呼”地窜起，照亮了墙角的老相框，也照亮了他们眼角的笑纹。这屋子里没有仙山琼阁，可一句笑语，一声轻叹，都比传说里的神仙日子更真、更暖。

老屋的炊烟令人敬畏，写到此处感慨万千。特赋诗一首以记之：

柴门烟雨锁斜阳，

粥暖何须语深长。

米汤慢煮情千缕，

针脚细缝岁两行。

争葱一笑霜鬓白，

听雨同窗夜未央。

不羡仙居金作屋，

炉边灯火是桃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