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的狗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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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一打开门，那只叫Happy的狗就飞奔而出。它早已迫不及待，还在不锈钢的门上抓出了好几道印痕。

自从那只花狗离开之后，它没有了玩伴，天天三番四次往村边跑，有时候去找别人家的狗玩，有时是漫无目的走来走去，与平时胆小如鼠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每天去找狗，一是怕它迷路，二是怕它不愿回来，三是怕别人将它抓了去。

这样的念头在我心里一发酵，特别是秋风认真的吹，将我的心吹得大乱，仿佛看到别人架起大锅，仿佛看到红通通的灶火正在燃烧的情景。我去追它，不由得加紧了脚步。

我大声的在村里呼喊，回应我的只有风声，一只猫突然窜过来，从破洞的窗户爬了进去，不愧是猫，破碎的玻璃窗竟不伤它身。说起猫，又想到那天小宝说的话：“妈妈，Happy竟然怕一只猫，看见猫，它竟然马上夹起尾巴逃跑。

是的，这实在太丢狗的脸。可是，现在，它一步步往外走，一步步的试探自己，变得慢慢大胆起来。

按理说，这样的变化不是我们的愿望吗？可是它一出去就不愿回来，它根本无法试探人心，它在外面多待一会儿，我就觉危险多几分。我在村里找了一圈又一圈，它充耳不闻。

气到我咬牙切齿，只要它回来，我非将它绑起来不可，比起其他东西，生命最重要。

我最后在垃圾桶旁边找到了它。它就蹲在那里，眼神空洞，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我在旁抄一根棍子就朝它走去，它起身就跑，但不是家的方向，是另外一条小路，我追了许多步，未能追上它，转一个弯，它又不见了。

我悻悻回家，在另一个转弯处看到一条野狗，那狗脏兮兮的，一看就像是条流浪狗，就在这时，Happy出现了，它就那样傻傻的迎上去，像久未谋面的朋友。

原来，它刚在垃圾桶旁等这条狗，这是明显的重色不要家，我更加气恼，再次去追它。

这一次它被我包抄回来了，但满脸委屈，加上恐惧，也许是被我的怒火吓到了，它也许在想：这是一个怎样反复无常的人。

是的，它最后投降了，它不跑了，趴在地上，似乎腿都软了。我乘机将它绑了起来。

一想到我用了几个小时来寻一条狗，我就觉得恼火，这种恼火并不完全是它加给我的，有许多也是我自己加给自己的。时间很宝贵，虽然再给我同样的四个小时，我仍是虚度，但是这样在路上瞎找的感觉就是很不好。让我有深深的挫败感，就像一个人在大海上，没有方向，只有慌张，就像一个人在午后醒来，光刺激着眼睛，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其实，是我心中的烦恼被另一种烦恼牵引了出来。我为什么要追⼀条狗呢？它爱去哪就去哪，⼀条狗若不懂得回来，这样的狗又有什么用呢？

是的，我们养狗，原本就希望它看家的。我们原本希望，它安安分分的守在门前，院子那么大，树林那么大，它想那样玩就怎样玩，主要它不去追别人的鸡，不去踏别人的菜，也不追着别人吠，我就不要绑它。

可是，我们低估一条狗的本性，若不是被拴住，它们怎会甘心守着方寸之地呢？外面有太多的诱惑，面对诱惑，人尚且不能完全抵抗，更何况是狗。

现在，它终于为它的出走付出了代价，只见它蜷缩在地上，眼睛里布满泪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它为什么就不能像邻居家的狗狗一样，乖乖的被绑住，每天在窝边走走停停，给它吃的就欢呼雀跃，没事就眯着眼睡觉，狗生虽无奈，但似乎也安然。

邻居给出的答案是：狗要很小的时候就绑起来，绑绑放放，如此反复，它习惯了，便觉得被绑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是的，习惯便成自然，在它还没有完全享受自由与其他的时候，就要让它接受命运对它的安排。

我们觉悟得迟，现在剩下的便只有对抗。但这种对抗也是暂时的，若一直绑住它，从现在开始，它也就慢慢接受了。只是这样的过程有点磨人。

不看还好，只要你望向它，心里又会莫名生出⼀些负疚感。小宝给它取名“Happy”本来就是想让它开开心心的，现在，它将嘴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我去摸它，若不是确认体温还在，真的怀疑它死了。

我硬着心肠不理它。小宝放学的时候，我便将过程告知他。

“是的，比起快乐，生命更重要”，他这样应我。可是，等我从厨房出来，小宝已将它放掉。

它怯生生的，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躲在门边。如果从此刻开始，它不再天天往外跑，我还是不绑它，我与小宝保证。

可是，还没等小宝上学，它又溜了，一点也没有反省啊，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它仍是要看看。

它一跑就跑到公路边去了。就是那条它上次不懂回来的那条路，彼时，它在路边发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最后还是给嫂子寻了回来。

这一次，别问我是怎么找到它的。我开摩托车追，好不容易将它堵住。它一急跑到公路对面，一辆小车正在迎面而来，它怔住了，竟然不会躲，在我声嘶力竭的叫声中，那辆车急刹住了车，它惊魂未定，踉踉跄跄跑了回来。

这下说什么我也不放了，我又将它绑了起来，它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模样，弓着身子，垂着尾巴，眼神呆滞，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望着这表情复杂的狗，我又觉得自己欺负了它。我们为什么要养狗呢，人的世界那么复杂，容不下一条狗的悲欢，它们打架是常事，似乎相亲相爱也是常事。

有时候，两条陌生的狗相见，它们互相打招呼，还能开开心心的紧跟着走上一段很远的路。有时候，它们又会为⼀点吃的拼命急夺，有时候，也会为了爱情大打出手，丝毫也不退让。

狗的世界比人纯粹。但是，它们生活在人的世界中，它们的散漫对于人有时又是一种潜在的威胁，谁能保证它们一直不将牙齿朝向人类呢。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即使它们不理人类，可是人类也不会对它们视而不变，特别是那些偷鸡摸狗的人，无论社会多么进步，这样的人仍是会存在，人性是最不能把控的事情。

一条不服人管教的狗让人头痛，更何况，这还是一条不懂得保护自己的狗。我满脸恼火，若不是那个司机刹车快，它也许被撞飞了，小宝说：“妈妈，它毕竟是一条狗嘛。”

他的意思是让我不要生气，人怎么能和狗计较呢。晚上，见它实在可怜，小宝又将它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