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大运河（四）南浔惨事

向风友

　　水乡古镇南浔是一个非常有故事的地方。而我今天发现的是一个惨绝人寰的往事。

2025年10月19日vivo s19手机拍摄。

　　南浔不要门票。清晨，不时有人挥浆催动滑板从眼前轻快飘过。看那年龄和架势，不是专业运动员。我猜测，这是一些当地人的晨练，就像我们跑步或者打太极拳一样。

　　许多原住民还在其中过着自己的日子，而不像现在的一些所谓古镇，已经没有原住民，没有原来的人文生态，只有商业。

　　从古至今，南浔人才辈出，群星荟萃。这里有新中国第一代舞蹈家姚珠珠。

　　有诗人、作家、翻译家徐迟。粉碎四人帮后，他写的陈景润、李四光等科学家的系列报告文学，曾经让我等如痴如醉，热血沸腾，也预示着中国科学春天的来临。

　　南浔为湖州辖地，人们多做湖丝生意。著名的湖州蚕丝使一部分人富得流油，豪宅鳞次栉比。它与上海毗邻，得风气之先，豪宅风格多为中西合璧。张家是中国顶级富豪，宅子占地五千余平方米，而且他家文化底蕴深厚，艺术品收藏之丰，令人咂舌。他家的张静江，以巨大财力支持孙中山闹革命，是民国元老。

　　这些豪宅，还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外表极其低调。只有深入其中，才能知道它的广大与豪奢。

　　这座宅子也是毫不起眼吧？它叫刘氏梯号。看了它门旁悬挂的几十个字简介，非常意外，我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这里就是清朝第一文字狱“庄氏史案”发生地啊！这里就是金庸巅峰之作《鹿鼎记》中韦小宝惊心动魄故事的场景地之一啊！可惜要8点钟才开门。我与同伴赶紧就近找了一家早点铺匆匆吃过，又奔回来，要等开门第一个进去。

　　南浔在历史上出过很多大儒、显贵。明代有谚“九里三阁老，十里两尚书”。史载，宋、明、清三朝，南浔籍进士41人；宋元明清四朝，南浔籍京官56人。许多名人著书立说，学术研究成果丰硕。其中南浔人朱国祯就是明中后期著名的大学士、首辅（类似于宰相），一生著述甚丰。他生于1558年，1632年去世时，离满清入关仅仅还有12年了。

　　人死元知万事空，也到掀不起什么涟漪 ，但他却还有一部明史没有写完。邻居庄廷鑨从他孙子那里购得遗稿，然后延揽众多学者加以编辑，并增补了明末崇祯一朝及南明的史实，作为自己的著作 。庄廷鑨死后，其父庄允诚于顺治十七年冬将书刻成，即《明史辑略》 。

　　从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文化、文人具有无比崇高的地位。而文人谁都想著书立说，留名千古。庄家刻印此书，却事与愿违，引来滔天大祸。

　　人品卑劣的县官吴之荣被罢官后，总想找富商讹钱。他发现《明史辑略》在写到明朝后期和南明时，使用的是明朝年号，而这时努尔哈赤早已建立后金，后又改国号为大清。无论是后金还是大清，两者都有自己的年号，该书却仍然使用明朝年号，岂不是奉明朝为正朔，视满清为夷狄吗？

　　于是，吴之荣将此大逆不道之事告官。庄家出巨资多方打点压下。吴则一告再告，直至跑到北京告御状。彼时康熙年幼，鳌拜执政，下令追查严究。结果，死去的作者被掘坟鞭尸，其余作序、校对、刻印、销售、购买、阅读者和包庇庄家之官员，被捕两千多人，被杀七十多人，其中三人还是凌迟处死。庄家15岁以上男人全部处斩，女眷则押送宁古塔（黑龙江极北苦寒之地）为奴。庄宅被夷为平地。

　　金庸的先祖也牵涉其中。《鹿鼎记》开篇第一回就写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事件当然比我这简单的叙述复杂得多，而且金庸先生也对他的先祖做了掩饰甚至美化。

　　在《鹿鼎记》中，婊子养的韦小宝（不是骂人，书中真是这样写的）在扬州妓院出生，妓院长大，狡狯机灵，总能逢凶化吉。这次他意外走进庄宅，宅内阴森诡谲，被吓得半死。后来才知道，是这场文字狱中幸存的女眷们在装神弄鬼，以保护自己。她们也知道了鳌拜就死在韦小宝手中。为感恩，庄夫人赠送他一名侍妾，那就是所有男人梦中的老婆，双儿。

　　刘氏梯号，占地4700余平方米，是富商刘氏三儿子在原庄宅废墟上建起的宅邸，中西合璧。中式前厅，现在作了“庄氏史案馆”，以图片和文字重现这段惨绝人寰的历史。电视机里，则不断播放着连续剧《鹿鼎记》中的相关剧情。

　　在院中的这两块碑前，我对同伴们讲述“庄氏史案”的来龙去脉，讲《明史辑略》中哪些字犯了忌讳。

　　堂屋前，我对同伴们讲，正是在这里，韦小宝被装神弄鬼的女人们吓得半死，后来又被奉为恩公，获赠武功高强且又忠心耿耿、百依百顺的侍妾双儿。可回去一想，韦小宝一生似乎没有到过扬州以南啊。赶紧翻开小说重读。原来，这个故事发生在第十六回“粉麝余香衔语燕，佩环新鬼泣啼乌” 中。女人们在被押送去宁古塔的途中，被英雄救出，流落居住的地方应该是在河北境内。因为，韦小宝奉康熙之命，从北京去山西五台山寻访顺治皇帝的下落，在途中碰到了她们。

　　呵呵，幸好重读了相关章节，否则，真是要贻笑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