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四季轮回,春夏秋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住在城郊的一处小院里,院角种着一棵老梨树,枝干歪斜却年年开花。春天它白得像一场未落尽的雪,夏天结出青涩的小果,秋风起时叶子翻飞如信笺,冬来便只剩铁色枝条划着灰白的天。我常坐在檐下看它,仿佛看一个沉默的老友,也看一段不动声色的光阴。</p>
<p class="ql-block">清晨六点,闹钟未响,我已起身。厨房里水壶呜呜地叫,蒸腾的热气爬上窗玻璃,模糊了外头微亮的天色。泡一杯浓茶,翻开昨日没读完的书,纸页间夹着去年秋天拾的枫叶,脆得不敢再碰。这样的习惯不知从哪年开始,只记得某年冬天读到“寒夜客来茶当酒”,忽然觉得,日子虽平淡,却也有它自己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春雨淅沥的早晨,我喜欢撑伞去后山小径走一走。泥土松软,草芽顶破地皮,远处有农人吆喝着耕牛。我并不认识他们,但那声音像是从童年记忆里传来的回响。偶遇一只黄猫从灌木丛窜出,抖抖湿漉漉的毛,瞥我一眼,又消失在绿意深处。我想,它也在这轮回里活着,不问来路,也不忧去处。</p>
<p class="ql-block">夏天的傍晚最是热闹。邻家孩子在院外跳皮筋,唱着我听不懂的童谣。我搬张竹椅坐在门口,摇着蒲扇,看晚霞把云烧成橘红,又渐渐褪成淡紫。蝉声一阵盖过一阵,仿佛要把整个季节的热情都喊尽。有时雷雨突至,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我赶紧收衣收书,却总不忘站在屋檐下多看一会儿——那雨幕如帘,把世界隔成两半,一半是喧哗,一半是安宁。</p>
<p class="ql-block">秋天是我最舍不得的时节。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香气浓得能落进粥里。我采些晾干,存进瓷罐,打算冬天煮茶时用。某日清晨,发现梨树下铺了一层黄叶,像谁悄悄写了一地的信。我扫了又扫,终究扫不尽。后来索性停了扫帚,坐在一旁看风把叶子卷成小旋涡,心想:这不也是种舞蹈吗?</p>
<p class="ql-block">冬夜漫长,我常围炉读书。电暖器嗡嗡响,猫蜷在脚边打呼噜。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爆竹,提醒我又近年关。翻到一首旧诗:“岁晚苍茫自有情”,忽然鼻尖一酸。这些年,父母老了,朋友散了,连常去的那家小书店也关了门。可四季依旧按时来去,像一位从不失约的老友,不声不响地抚平所有褶皱。</p>
<p class="ql-block">某日整理旧物,在抽屉深处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少年时的我站在梨树下,笑得没心没肺。如今那棵树更老了,我也添了白发。可每当春风再起,它仍努力开出满树白花,仿佛从未老去。我站在树下仰头看,花瓣落在肩上,像一句轻声的问候:你还在,我也还在。</p>
<p class="ql-block">日子就这样过着,没有惊天动地,只有细水长流。我记录这些琐碎,并非为了证明什么,只是想在时光的流转中,留下一点温度的痕迹。四季轮回,春去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原来最深的诗意,就藏在这看似重复的安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