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站在荒草间的一方石碑前,风从邙山的脊线上吹过来,带着千年前的凉意。这碑是元桢的,北魏的,沉默了太久。泥土半掩着它的棱角,像时间故意藏起一段往事。我拂去碑额上的尘,看见“元桢墓志”几个字在日光下浮出轮廓,刀锋犹劲,字字如刻在骨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元桢是谁?史书里不过几行。他是景穆太子之子,孝文帝的叔父,曾镇守西陲,后归葬洛阳。一生起伏,终归于土。可这方志石,却把一个被遗忘的名字重新托出。我读着志文,仿佛听见他脚步踏过黄沙,又见他执节立于宫门之下。权力、家族、边塞的霜雪,都在这方寸之间凝成墨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动人的不是功业,而是那句“春秋六十有二,以太和廿年正月薨”。说得如此平静,像在记一场寻常的归途。可我知道,那一年,孝文帝正推行汉化,迁都洛阳,元桢的死,恰逢一个时代的转折。他生在鲜卑的马背上,死在汉风的礼制中,一生横跨两个世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蹲下身,指尖轻触碑文的凹痕。这不只是石头,是一个人最后的自白。没有哀歌,没有颂词,只有事实的陈述,却比任何诗文都更接近生死的本相。临此墓志,如临其人。他不说话,但我听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