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分钱的回忆

果冻梨

那一年，我三岁，穿着开裆裤。爸爸，这是我关于你，唯一清晰的记忆。
寒冬的风，吹过我的空荡荡屁股。我爬上凳子，踮起脚，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5分钱——那时能买好多东西的5分钱。我爬过长长的石板台阶，到邻居家买回一把瓜子踉跄跑回家。
我捧着它们，像捧着一颗滚烫的心，看着乌黑发亮的瓜子，扑鼻而来的香气瞬间进入到我的肺里，每个细胞都感觉香味，我口水吞了又吞，还是忍着诱惑匍匐撑着爬上二楼，生怕瓜子掉了一颗。满怀心喜送到你床边。我以为你会笑，会摸摸我的头。可我等来的，是你病中的怒火和一记巴掌。此时我脑瓜子一片蒙，嚎啕大哭起来，忙碌的妈妈听到我哭声赶紧跑到楼上了解情况，妈妈得知情况后坚定的对爸爸说，她3岁哪知道是偷东西，她好不容易去买点瓜子还不领情。爸爸望着我那哭红的眼睛心里，，，，，
“手脚不干净。”——这句话，我记了四十年。那把瓜子，我自己一颗都没吃。我只是想，在你离开人世间之前，为你做点什么。看到你尖叫的疼痛我真是束手无策。只想让你开心一点。忘记了病痛。
四十年来，我一直在向你证明。我拼命努力读书，成绩优异时，总会仰望天空，在心里对你说：爸爸，你看，我不是废物不是累赘。我的出生伴随着超生巨额罚款，你的童年也本是千疮百孔，再叠加其他的压力重重让你加速离开人世间。这份原罪感，让我用整个童年与 半辈子去偿还。
直到我走上中医之路，触摸到生命的无常与脆弱，我才开始真正地理解你。我懂了，那5分钱买的不是瓜子，是一个三岁孩子能付出的全部爱与告别。而你的愤怒，或许是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父亲，对“女儿可能学坏”的最后焦灼与无力。
爸爸，我不怪你了。那场充满误会的交流，是我们父女此生唯一的对话。它曾是我恨你的理由，如今，却是我与你最珍贵的连接。你让我以后堂堂正正做人，
这些年，每每家人说起我买瓜子的事时言语是轻松愉快的。认为三岁的孩子拿钱买东西是一个笑话，40岁以前我这么认为，因为我不想去面对这个事，因为我是不被父亲认可的孩子，我听到也是无感。可40岁以后我顿悟了，那绝非是一个笑话，那是我对父亲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又有谁能看懂我这份赤子之心呢。
这份沉重的“功课”，我接下了。我会好好照顾家人，精进医术，去帮助更多人。这，或许才是你留给我最深的生命启示。
爸爸，你在天上，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