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恶成罪：历史轮回中的人性陷阱

大河东流

权力博弈背后，隐藏着何等精妙而又残酷的智慧？

历史从不重复，但却常常押韵。公元前的郑伯克段与汉宫的霍氏灭族，两起相隔数百年的历史事件，却揭示了一个贯穿古今的人性陷阱——“纵恶成罪”。

臣司马光对此有过精辟分析：“岂徒霍氏之自祸哉？亦孝宣酝酿以成之也。”这句话，道破了权力游戏中一个阴暗而有效的策略。

郑伯克段：经典模板的诞生

《左传》记载的“郑伯克段于鄢”，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纵恶成罪”案例。郑庄公明知弟弟共叔段有叛乱之心，却不仅不制止，反而纵容其扩张势力。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看似无奈的话，实则暴露了郑庄公的真实策略——给予对手足够的绳子，让他自己上吊。

当共叔段最终举起叛旗时，郑庄公的剿灭行动便顺理成章，从骨肉相残变成了正义讨逆。

霍光家族的悲剧：历史重演

司马光在分析霍光家族覆灭时，洞察到同样的模式。

汉宣帝对霍氏的策略令人玩味：前期保留霍家兵权、委以重任；后期待其“怨惧以生邪谋”后一举铲除。

司马光直言不讳：“若宣帝只以禄位赏赐霍氏子孙，让他们享受富贵，足以报答霍光对汉室的恩德。”但汉宣帝却选择了另一条路——委任政事，授以兵权，待其生变而后诛之。

纵恶成罪的心理机制

这一策略的精妙之处在于，它利用了人性的弱点：

对于被纵容者，权力与野心的膨胀几乎不可避免。如霍光子孙般“骄慢奢侈”，在无人制约的环境中，很容易自我毁灭。

对于纵容者，这一策略能够将政治清除转化为正义裁决，解决了道德合法性的问题。

司马光点出关键：“威势和福禄，本是国君统御人民的利器。为人臣子的掌握了它，而且久久不归，很少有不遭祸的。”

历史的镜鉴：两种统治哲学

对比历史上的处理方式，我们可以看到截然不同的统治哲学：

郑伯克段与汉宣帝对霍氏，都选择了“纵容野心→待其叛乱→巩固君权”的路径，受到史家批评。

而理想的模式，如汉高祖的“推恩削权”，既保全功臣之节，又实现政权平稳过渡，才是儒家推崇的明君之道。

现代生活的启示

历史虽然远去，但“纵恶成罪”的智慧以各种形式存在于现实生活中：

职场中，上司对有问题下属的过度纵容，待其错误积累到一定程度再一举清除；

家庭教育，父母对孩子的坏习惯不加约束，直到问题严重才严厉惩罚；

人际关系，对朋友的缺点一味容忍，直到某天突然绝交；

这些行为模式，都隐约可见“纵恶成罪”的影子。

智慧的抉择

司马光的分析最终指向一个深刻的洞见：真正的智慧不在于知道如何消灭对手，而在于懂得如何避免制造敌人；不在于精于算计，而在于坚守道义。

他在《资治通鉴》中记载这些事件，目的就是希望后来的统治者明白：对功臣“授荣禄而削实权”，避免重蹈“纵恶诛族”的悲剧循环，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在今天，我们或许不面临宫廷权谋，但这一历史智慧依然提醒我们：无论在权力还是日常生活中，设界限、早引导，远比纵容他人犯错而后严厉惩罚更加道德，也更加智慧。

人性的劣根性不会改变，但选择纵恶还是导善，始终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资治通鉴》第二十五 汉纪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