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煤核

暖国雨

煤核就是扔掉的炉渣灰里残留的还可二次燃烧的煤焦。我们家因孩子多，仅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维持家用，自然拮据，所以每个家庭成员都会主动的根据自己能力，尽可能的为家里创造或改善生存条件！

大哥十四岁就参加工作，为家里挣钱；二哥水性好，就去海里捞些鱼虾做菜，待河里发大水还能捞些浪财，供家里用；大姐二姐则负责去山上割草，以解决家里对引火草和部分烧柴的需求；三姐因为小，就去拣煤核，使家里一直不够用的煤有所缓解；我，因为更小，既是老幺又是老儿子，父母并没安排我为家里做什么贡献。然而，家庭氛围的薰陶，榜样力量的引领，使我自然而然的就有了责任感。我也是家庭的一员，爸爸大哥上班挣钱，妈妈忙家务，二哥捞海货、浪财，大姐二姐割草，三姐拣煤核，我就闲着玩？不行，我也得为家里做点贡献。看妈妈灶下锅上的忙活，还要拉风匣，很辛苦，我就主动去帮妈妈拉风匣，结果风匣不好使，我又没摸着规律，就知道使蛮劲，手一滑，推把脱手，我就一头栽进了灶坑里。炉灰渣子把我的头硌的像个血葫芦，妈妈再也不让我动风匣了。

怎么办呢？怎么能帮家里干点什么呢？

我觉得可以去拣煤核。去各单位扔出来的炉灰渣堆里找煤核，拣满一筐擓回家。一筐擓不动，我可以拣半筐呀！于是我去找三姐，让她带上我。

三姐答应了，第二天一早，我就与三姐一起起床去拣煤核了。三姐带我过了火车道，爬上华铜矿的专用矿粉站台，再爬上矿粉堆，就看到华铜矿索道转运站的值班房了。那里有很大的一堆炉渣，因值班房里要设取暖炉子，扔出来的炉灰渣子日积月累而成。我们到时，早上的炉渣灰已经扔出来了，我与三姐就赶快拣起来。约一个小时，三姐已经拣满筐了，可我才拣了不到半筐。三姐说我小，拣这些已算很多了，要回家，我不肯，让三姐先走，我得凑够半筐才可以回家。三姐怕我自己过火车道不安全，就要帮我拣，我不同意，告诉三姐先回家，我自己能过火车道的。三姐也不肯，就想了一招。她先往自己的筐里拣，然后说擓的时候会掉，可惜了，要放我筐里，我才同意。回到家，妈妈很高兴，表扬了我，于是从那次起，我就开始正式帮家里拣煤核了！

我在三姐教我拣煤核的经验之上，对拣煤核的方法进行了很多创新。我观察了扔炉渣灰的时间和各个班组扔炉渣灰的习惯。首先是时间，扔炉渣灰的时间基本上固定。再就是扔炉渣灰的方式，各班组有各班组的特点。有的班组扔出的炉渣灰煤核少，有的班组扔出的炉渣灰煤核多。有的是热的甚至还带着火，有的则是用水浸过后扔出来的，还有的干脆懒，不掏炉渣灰，也就不扔。通过对这些情况的观察和分析，我与三姐制定了针对不同班组的拣煤核方略：第一方略就是掐准各班组扔炉渣灰的时间，准时等在那里。这样既不会错过最佳时机，也不会浪费时间在那等着他们扔炉渣灰；第二方略就是扔出来的煤核少的班组那天不去拣，反正拣不到多少，就歇一天；第三方略就是轮到扔出来的炉渣灰中煤核多的班组，无论怎么困，都要提前到，以免错过最佳时机；第四方略就是针对扔出来的炉渣灰烫手甚至带火的班组，咱就带上塑料布，早点到，先去河里擓一筐水，待炉渣灰扔出来了，先用水把炉渣灰的火浸灭再拣。有了这些方略，我们拣煤就核既轻松又效率高了。可这也带来一个负面问题，就是一些邻居家的孩子们也开始学着我们拣煤核了。资源就那么多，多一个人拣，我们拣到的就必然会少。可那资源又不是我们的，谁都有资格拣。于是就出现了竞争。

在拣煤核的竞争中，我的喜欢观察分析的特点发挥了作用。首先是争夺正常的炉渣灰，我和三姐改变了方法，先是占据由上而下的最佳位置，待炉渣灰一扔下来，我和三姐就一跃而起，趴到炉渣灰上，这样，我们身下压着的就是我们的了，别人也不好来抢。只是这样会把棉衣烫出窟窿眼，但也没多大事，反正那棉袄棉裤都是旧的，多几个窟窿眼照样穿。其次，是针对那些滚烫甚至带火的炉渣灰，他们不是学我们也去河里擓水浸嘛，我和三姐则改成先在炉渣堆下挖坑，待炉渣灰倒下来，绝大多数会滚进坑里，因为坑是我们挖的，别的人也不好意思抢，我们再用水浸了慢慢的拣。后来我又研究出第五个方略，就是帮那个懒的班组掏炉渣灰。那个懒的班组一直不掏炉渣灰，都是下一个班组替他们掏，为了能拣到多的煤核，我琢磨着，如果去找那个懒的班组商量，帮他们掏炉渣灰，他们应该能高兴地答应。于是我就硬着头皮去找那个班组的叔叔，同他商量可不可以帮他掏炉渣灰。我们一直在拣煤核，他们是知道的，也算认识。那个叔叔先是看了看我，然后摸了摸我的头，问我：你会吗？我坚定的点头说会。他就说，那你先掏掏我看！我就去掏，我把掏出来的炉渣灰先堆在炉渣灰堆的上面不往下推，然后又把走廊都给扫了一遍，还给他新加了煤。那叔叔看着我干完这一切，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以后他们班的炉渣灰就由我来掏了。由他们班的成功，让我想到了承包所有班组掏炉渣灰的想法，如果成功了，我和三姐就可独享各班的煤核，就不会再出现竞争和趴占烧坏棉衣的情况了。说干就干，很顺利，四个班组都同意了我来帮他们掏炉渣灰的事。从那以后，我与三姐成了炉渣灰承包专业户，拣煤核也就没了竞争对手了！

然而，这个世界永远有那么一种人，会利用他们的小聪明来横空夺取本不属于他们的成果。由于我承包了各班组的掏炉渣灰的权利，我们拣的煤核也基本上够家里一冬天的取暖用煤。这样一来，就有人眼红，于是就开始买通各班组的班长，送东西给他们，最后抢去了我的承包权！但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踏实做事，自然不会长久。那个抢去了我掏炉渣灰承包权的聪明人，在得到了承包权后，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多，只拣煤核有些不甘心，他发现值班室的煤就堆在炉子旁边，掏炉渣灰时也没人看着，于是他就先撮些好煤放进筐里，然后掏出炉渣灰盖在上面，或者把炉堂里的好煤用炉钩子使劲往下钩，这样炉渣灰里就会有很多没经过燃烧的煤。而且他弄完了就走，也不给叔叔们收拾卫生。几次下来，叔他这些小动作被发现了，叔叔们把他打了一顿，不但不允许他掏炉渣灰，连煤核都不准他来拣。叔叔们又恢复了我的承包权。

我与叔叔因此也建立起友谊，直到后来长大了，家里条件好了，不需要拣煤核了，我还保持着与他们的友好关系，叔叔们打平伙时，会给我留些好吃的，我家里包饺子，也会送一些给叔叔们吃！　

作者：沈阳铁路公安局大连公安处 退休民警程晓铎 19264180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