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

天外香客

秋收的早晨，阳光刚刚爬上山头，田里的露水还没干透，她和他便已经踩着泥土的湿润进了玉米地。格子衬衫贴在身上，迷彩帽压住被风吹乱的发，她提着白桶，他弯腰割下最后一排玉米秆，动作利落得像在和土地对话。他们没说太多话，但每一次交接桶子时的手势，都像是多年默契的延续。这片田野知道他们的名字，也知道他们为它流过的汗。

他蹲下身，从桶里取出一根玉米，金黄的颗粒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我站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这模样像极了去年他第一次收成时的得意劲儿。那时他还抱怨累，如今却说：“这地养人。”风从山那边吹来，卷起几片干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落下。我们没停下，手里的活儿像心跳，有节奏地继续着。

红色网袋摊在地上，像一朵开在秋野里的花。他把玉米一根根塞进去，动作轻却有力，仿佛怕惊扰了这份丰收的宁静。他递过另一只桶，顺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天色有些阴，云层厚而不沉，压得不高，反倒衬得这片金黄更耀眼。远处的山丘静默着，像是在守望。他们不说“辛苦”，只说“还好”，因为知道，每一粒粮食都是对坚持的回应。

他扛起两个满桶，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格子衬衫被风鼓动，像一面小小的旗。我站在地头看着他走远，脚步稳得像是踩在自家客厅。阳光洒在玉米穗上，也洒在他肩头，那股劲儿，不是炫耀，是踏实。丰收不是偶然，是日复一日的守候换来的回音。他回头冲我笑了笑，我没动，只是点点头——我们都懂，这一天，值得。

他蹲在地里，手里捧着几根刚掰下的玉米，指尖还能感受到秸秆的粗糙。蓝手套沾了点泥土，她不急着擦。身旁的桶快满了，金灿灿地堆着，像是把整个秋天都装了进去。阳光斜照，照得人心里暖烘烘的。这一年风调雨顺，地没辜负人，人也没辜负地。他低头闻了闻玉米芯的清香，忽然觉得，这就是生活最本真的味道。

他们再次并肩搬运，桶里的作物沉甸甸的，压弯了扁担，却压不弯我们的腰。她走在她的右边，红外套在一片金黄中格外显眼，像一团不灭的火。她们配合得像一台老机器，虽不新，但从不出错。田野无边，山影渐淡，天空蓝得让人心安。她说：“今年能过个好年了。”他没接话，只是把桶往肩上又托了托——有些喜悦，不必说出口，已经在脚步里了。

在另一头检查玉米，手里拿着几根，翻来覆去看。她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秸秆根部，干得刚好，说明水分收得彻底。她笑着说：“颗粒饱满，没虫蛀。”我点点头，摘下口罩擦了擦脸。阳光穿过玉米秆的缝隙洒下来，斑驳地落在我们身上。这一刻，不是劳作的尾声，而是希望的开始——明年种什么，怎么种，已经在心里悄悄盘算。

　　站在地中央，手里举着几根玉米，笑得像个孩子。她也忍不住跟着笑，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但眼睛里的光藏不住。干枯的秸秆在风里沙沙响，像是在鼓掌。远处山丘依旧沉默，可我知道，它们记得这一年所有的风雨和晴光。我们不说话，只是站着，任阳光把影子拉长，仿佛要把这一刻，种进土地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