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翼上的晨露

路过

图片：网络

文字：路过

音乐：网络

晨光初绽时，

我总爱坐在石阶上看露水。

那些凝结在忍冬藤上的银珠，

有的悬垂叶尖将落未落，

有的蜷缩叶脉深处沉睡，

还有的早已化作白雾升腾——

它们明明都是水，

却各自披着不同的形态示人。

就像那些叩响寺门的香客，

有人捧着金箔包裹的经文，

有人攥紧褪色的护身符，

有人却只是把额头轻轻贴在门扉的雕花上。

蝴蝶总在黎明时分破茧。

我曾亲眼见过一只碧色蛱蝶，

挣裂灰褐色的茧壳，

它的翅膀还像揉皱的绢纸般蜷曲着，

却在晨风中，

缓缓舒展成两片半透明的翡翠。

僧人们说这是轮回的隐喻，

可当露水坠入蝶翼的褶皱时，

我分明看见某个微型的宇宙正在形成：

倒映着飞檐翘角的佛寺，

游移着诵经者晃动的袍角，

也折射出蝴蝶自己振翅时搅动的光尘。

正午的铜钟，

总让我想起幼时在恒河边见过的火葬。

檀香木燃烧的青烟里，

裹着白布的躯体渐渐显露出骨骼的形状，

像一具被时间剥开的隐喻。

穿橙袍的苦行僧突然大笑起来，

他沾满香灰的手指指向天空：

"你们在灰烬里寻找舍利子，

却忘了灰烬本身才是佛陀最后的开示。"

雨季来临时，

经堂的琉璃瓦会生长出苔藓织就的经文。

老住持用孔雀翎羽，

轻轻扫过那些潮湿的符号，

却放任它们在墙缝里蜿蜒成新的图腾。

有个穿纱丽的少女常来擦拭烛台，

她擦拭的动作像在抚摸情人的脊背，

铜器上经年累月的指纹，

与她的掌纹重叠成某种秘仪。

或许，

信仰本就是件被无数双手摩挲的旧物，

越是虔诚的触碰，

越让原始纹路变得模糊不清。

暮色中的转经筒总让我产生幻觉。

鎏金表面的卍字符，

在旋转中拉长成银河的旋臂，

玛尼堆的碎石在余晖里闪烁如星子坠落。

那个磕长头的老妇人额头结着血痂，

却在起身时，

对着影子里晃动的格桑花微笑——

她朝圣的终点不是寺庙，

而是自己影子与光相遇的刹那。

昨夜暴雨突至，

我看见被淋湿的佛像在闪电中流泪。

雨水冲刷着彩绘的莲座，

朱砂与金粉顺着沟槽流成发光的溪涧，

恍若神佛褪下华美的袈裟。

晨起时，檐角的蛛网缀满水钻，

那只破茧的碧蝶，

正停在残破的经幡上晾晒翅膀。

它薄翼间承载的万千露珠里，

或许有某颗正倒映着未成形的神性，

剔透如初生婴儿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