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之旅

長歌行

图文编辑:長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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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祀——長歌行】黔地多奇崛，山水蕴灵踪。有瀑悬于绝巘，势若天河倾泻，飞湍雷吼，崩雪溅玉。仰观素练垂天，俯察晶帘坠潭，万钧之势，裂石穿云，虹霓时现于烟霭，所谓黄果巨瀑者是也。复有幽洞潜藏，深窈莫测。钟乳垂垂如玉笋，石幔层层若琼雕。暗河伏行，泠泠如地脉龙吟；穹窿宏开，巍巍似鳌负琼宫。秉烛而游，但见萤火明灭于玄冥，恍入太虚之境。云垂大壑，地涌璇室，黔中造化，鬼斧神工，峻岭悬瀑，素练裂苍崖。飞湍激石溅霜雪，空谷雷震惊栖鸦。烟虹幻灭处，千载云树老虬桠。暮色吞远岫，忽见古城煌煌。朱楼叠灯火，似星斗坠女墙。市桥人影杂酒旗，画舸弦歌绕月梁。风动金铃传梵呗，一角浮图压寒江。夜阑更漏稀，忽有孤鹤横霄。方知山水终古在，人间百代皆过客。惟见冰轮悬危堞，曾照秦皇汉武衣。

　　瀑布从高耸的绝壁上奔腾而下，如一道银练劈开苍岩，直坠碧潭。水声如雷，震得脚下岩石微颤。四周森林密布，绿意浓得化不开，仿佛大地最深处的秘密都藏在这幽谷之中。天边云层低垂，光影交错，给这壮丽添了几分神秘。站在远处，不敢近前，唯恐惊扰了这天地自演的奇观。

　　水从高崖跌落，层层叠叠，如碎玉飞雪，在阳光下闪出晶莹的光。四周林木葱茏，枝叶伸展，将这片飞瀑温柔地拥入怀中。天空湛蓝，几缕白云悠悠飘过，仿佛也被这自然的壮美所吸引，驻足凝望。

　　坐在潭边石上，听水声轰鸣，看水花四溅，竟觉时间也慢了下来。这一刻，山是山，水是水，人只是天地间一抹微小的影子，却因亲历此景，心生无限欢喜。

　　一道蓝白相间的水帘从岩顶垂落，水声潺潺，如低语轻吟。岸边绿树成荫，枝条轻拂水面，倒影在平静的潭中轻轻晃动。左侧水面如镜，映着天光树影，右侧枝叶探出，勾勒出自然的画框。静静伫立，仿佛听见了山的呼吸，水的脉动，心也渐渐沉入这一片宁静之中。

　　暮色如一层薄纱，轻轻笼住了小七孔古桥。七孔桥洞倒映在幽邃的碧水上，宛如低垂的眼帘。白日喧嚣沉入潭底，只剩流水潺潺，仿佛在诉说百年的往事。

　　待到日影西斜，沿山道缓行，忽见远处山坳间灯火渐次亮起，一座古城在暮霭中浮现，宛如星斗洒落人间。青石板路蜿蜒入城，两旁酒旗轻摇，人声笑语随风飘来。走过一座拱桥，河上画舫轻荡，琴声袅袅，绕着月牙般的桥拱流转。

　　江畔一角，古塔静立，檐角金铃随风轻响，一声声，像是从千年前传来。夜深时，一轮冰月悬于城堞之上，清光遍洒，忽然觉得，自己不过是这漫长时光里一个微小的过客，而山水不语，却早已阅尽人间兴废。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黔中山壑，苗侗诸寨星缀其间。远眺层峦如黛，近观木楼错落，若悬天梯。月出东山，清辉漫洒，牛角檐牙，光影婆娑于石径。灯火次第明，如渔火浮沉幽谷。山风徐来，流霭轻移，绕吊脚楼台，恍若蜃气。忽有铜鼓穿林樾，芦笙隐隐和之，其韵苍茫，荡于空涧。夜撩人提灯过溪桥，一点暖光，破青雾而行，渐没于深巷……

　　这时的苗寨，是浮在一片光海里的。那光不是平铺直叙的，而是从山脚起，一层一层，依着山势，密密地、错落地叠上去，直堆到山顶上去，仿佛是哪位神人漫不经心地将一把碎金子撒在了这面巨大的、墨绿的天鹅绒山坡上。近处的，是些温润的、橙黄的光晕，能照见廊下悬着的玉米与干椒的轮廓；远处的，便渐渐迷离，汇成一条条光的河流，或是一小片潋滟的光的湖泊。待到最高处，那些光点便细小如星子了，疏疏朗朗的，与天幕上初生的真星子融在了一处，分不清哪是人间灯火，哪是天上市街。这万家灯火，不言不语，却仿佛有千万种絮语，在夜风里无声地交响着。

　　寨子里的声音，也是层层叠叠的。近处，能听见某户人家木门“吱呀”的开关声，伴着几句听不真切的苗语家常，温软得像夜雾。远处，许是广场上，传来青年男女对歌的嗓音，那调子高高的，悠悠的，穿过静寂的夜空，像一缕极细极亮的丝线，要将人的心都牵了去。更远处，便是那无边无际的、沙沙作响的寂静了，那是山林与夜的呼吸。偶尔，几声犬吠从山谷底下传来，空空洞洞的，更显得这夜的深与远。你循着石板路往上走，脚步声的回响也与凤凰的不同；这里的山是空的，那回声便闷闷的，像敲在一面巨大的、蒙着皮的鼓上，余音在胸腔里轻轻地振。

　　走得累了，便在半山腰的廊桥边坐下。风从山谷里吹来，带着草木的清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新木的甜香。那万千灯火便在眼前铺陈开来，流光溢彩，却又奇异地安详。你看得久了，便会生出一种恍惚来，仿佛自己正逆着时光，溯流而上，眼前这片煌煌的灯海，不是电的光，而是千百年来，这山坡上的先民们点燃的无数松明与火把，它们的光与热从未熄灭，只是沉淀了下来，在这深沉的夜里，一同苏醒，一同静静地燃烧。这光，便不只是光了，是历史，是血脉，是一个民族无声而磅礴的历史。

　　白日的镇远，舞阳河不再是那条墨绿的、承载着无数倒影的幽冥绸缎，它变成了一条宽阔的、粼粼闪光的碧玉带子，坦荡荡地铺展在天地间。那水色，近处是清亮的绿，能望见底下柔曼的水草；远处，借了山影，便沉静为一种渊渟的青碧。夜色里那沉入水底的、如梦似幻的辉煌，那迷离的灯影，此刻都遁形了，只剩下实实在在的屋瓦、桥梁与行人的影子，在水里静静地跟着。 日光一照，那依山而筑的层叠屋宇，也便褪去了神秘。它们沿着河岸迤逦开去，一律是青砖黛瓦，封火马头墙高高地耸着，带着几分徽派建筑的清雅与规整。而青龙洞就那般悬在陡崖上，朱红的梁柱，翘角的飞檐，在蓝天的背景下，勾勒出极其繁复而惊心的线条。

　　河边石板街上，传来的是清晰的、笃笃的脚步声，是游人的笑语，是小贩清亮的叫卖声。祝圣桥上，行人往来，车铃偶尔叮当地响着。这一切声音，明朗而坦率，与河水流动的哗哗声、风吹过岸柳的飒飒声，交织在一起，合成了一曲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热闹而不喧哗的白日乐章。走在那些深长的巷子里，阳光从两侧高耸的马头墙之间洒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束，照亮了墙角斑驳的青苔与湿痕。那里面，藏着的是“滇楚锁钥”数百年来商贾云集、舟楫往来的忙碌身影，是时光沉淀下的、实实在在的生活质地。夜里的镇远，是供人遐想的梦；白日的镇远，则是让人驻足品读的一本厚重的、打开的历史。

　　溶洞通道是一条隧道深嵌山腹，两侧岩壁被红蓝灯光染成异彩，如星河倒悬，又似幻境入口。地面石纹粗粝，映着光斑点点，仿佛踏在时间的裂隙之上。远处人影模糊，缓缓移动，像是走向另一个维度。走入其中，光影在身侧流转，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入洞那刻，凉意扑面，仿佛踏入了大地的腹心。头顶钟乳石垂落如林，有的如利剑悬空，有的如帷幔轻垂，在灯光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脚下石阶蜿蜒，暗河在侧低吟，水声回荡，似远古的脉搏。洞壁五彩斑斓，红如霞，蓝如夜，绿如春水，光影流转间，恍若置身神境。缓步前行，不敢高声，唯恐惊扰了这沉睡千年的梦境。

　　洞顶钟乳石林立，灯光从不同角度洒下，将岩石染成蓝、橙、黄的幻彩。那些石柱、石笋，有的如凝固的瀑布，有的如擎天巨柱，静静诉说着千万年的沉积与等待。仰头凝望，仿佛看见了时间的具象——一滴水，一粒尘，千年成石，万年成景。

　　洞中暖光流转，橙黄与蓝交织，钟乳石如神工雕琢，形态万千。游客三两成群，低声惊叹，手电光在岩壁上轻轻扫过，像在触摸大地的记忆。站在一根巨柱前，看它自地底升起，直抵穹顶，仿佛支撑着整个地下世界的重量。那一刻，忽然明白，人类再精巧的建筑，也不过是模仿自然的皮毛。

　　洞中央一根巨柱巍然矗立，金黄灯光洒落，如神明之柱，纹理清晰，层层叠叠，像是大地写下的年轮。它静静矗立，不言不语，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诉说着时间的重量。伸手轻触石面，凉意沁入指尖，仿佛触到了地球的脉搏。

　　洞中蓝橙灯光交织，如梦似幻。几人沿小径缓行，身影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仿佛行走在记忆的深处。跟在后面，不紧不慢，任思绪随光流转。这洞中世界，既非白昼，也非黑夜，像极了人生中那些模糊而美好的瞬间——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久久难忘。

　　洞穴深处，灯光如虹，钟乳石在红蓝绿的映照下，宛如水晶宫殿。有的如林立琴键，有的如垂落珠帘，光影交错间，仿佛有乐声自石中流出。缓步前行，每一步都踏在亿万年的沉默之上，心却前所未有地轻盈。

　　绿白灯光洒在洞壁上，岩石光滑如玉，层次分明。洞内静谧，唯有水滴落潭的轻响，一声，又一声，像是大地的心跳。停下脚步，闭目倾听，仿佛听见了远古的回音，也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宁静。

　　游客们围聚拍照，笑声在洞中回荡，却并不显得喧闹，反倒为这幽深之地添了几分生气。退后几步，静静凝望——自然的奇迹与人间的欢喜，在这一刻奇妙地交融。

　　黔中山水，万壑青峰，嵯峨刺天，如戟如簪。飞瀑悬素练于苍崖，雷鼓殷地，珠玉碎空，寒气袭人肌骨。乱云生岫，乍合乍舒，时掩翠微；野涧浮烟，欲雨还晴，常湿鸟径。古木交柯，浓荫蔽日，松风飒然，顿消溽暑。行至幽涧，水清若空，游鳞可数，泠泠漱石，一溪寒碧。偶见苗寨竹楼，炊烟袅袅，苗女采茶深箐，笑语隔林。虽当赫曦，而林壑清凉，衣袂生润。造化之奇，钟灵于此，虽酷暑而忘燠，此黔中之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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