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天戒烟记（续）

偷一捧月光

昨夜落了场雨，清晨推开窗时，风裹着湿润的草木香撞进来。我忽然想起，从前这样的天气，指尖总会下意识地摸索口袋，连呼吸都带着等待火星的焦灼。而此刻，我只是抬手接住一片带着雨珠的叶，凉意从指腹漫到心口，竟比从前烟雾入喉的灼热，更让人觉得踏实。

楼下的长椅换了新的油漆，我坐上去，看晨跑的人带着风掠过，听卖豆浆的三轮车叮铃作响。这些细碎的声响，从前都被烟草的雾霭蒙着，像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又遥远。如今它们清晰得惊人，连远处孩童追逐时的笑声，都能拆解成一串透亮的音符，落进耳朵里。

抽屉深处，还锁着那个空烟盒。某次整理时瞥见，竟没有了打开的欲望。它曾是我隐秘的图腾，装着躲在楼道里的喘息、争吵后的沉默。而现在，那些情绪有了新的归处：疲惫时便泡一壶更浓的茶，让茶香漫过神经；烦躁时就绕着小区走两圈，看云在天上慢慢挪出形状。原来不用燃烧什么，也能把日子熨帖平整。

那日与旧友相聚，他递过一支烟来，我笑着摇头。烟雾在他指尖盘旋，我竟第一次清晰地看见那团灰白里藏着的浑浊——从前我也是这烟雾里的人，以为那是包裹自己的壳，却不知是困住呼吸的网。席间有人说我气色好了，我摸摸脸颊，那里不再有烟草熏出的干燥，倒有了久违的柔软。

第一百二十天后某一天的晨光，依旧漫过窗台。那个空了的角落，如今摆上了一盆多肉，叶片饱满得像储满了阳光。我泡了杯新茶，看着蒸汽升起来，这次不再像谁的形状，只是单纯的、轻盈的雾，慢慢散在空气里。

风又从远方来，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我深吸一口气，肺叶舒展得像被阳光晒透的帆，装满了这世间最干净的辽阔。原来告别不是失去，是把被烟雾偷走的时光，一点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