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冰的日子

蓝白花草

　　家乡黑河，地处北方的边陲，这里一年有两次流冰的时节——一次是在春天开江季，一次是在秋冬封江时，然而人们总更关注春天冰排奔涌的壮阔，却极少有人留意封江时寂静的流淌。

　　是啊，封江时的流冰太安静了，静得没有一丝声息。起初只是江面凝结出片片不起眼的冰花，渐渐地，冰花稠密起来，轻轻碰撞，彼此相连，便成了冰。那薄薄的冰片边缘，蜷着细密朦胧的霜，如画如絮，迷离而温柔。此时的流冰，透出一种柔软的风情，是极动人的风景。江面上偶尔还有冰淞与棉冰飘落，松散晶莹，姿态万千，悄悄汇入这日渐壮阔的流冰队伍。只可惜这般美好，驻足欣赏的人并不多，唯有清晨与傍晚，一些摄影人痴痴守候，捕捉它清冷的姿态。它如天边一抹淡云，在远方卷舒开合，静静地，走近属于自己的季节。

　　丝丝凉意的秋末，我喜欢漫步在江畔的风里，看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江水倒映成江水澄澈的碧蓝，缓缓流淌的冰花，在蓝色颜色里愈发洁白，一如此刻晴朗明快的心情。在这流冰的日子里，单调的生活有了欢快的气息，重复而沉闷的脚步变换出心怡灵动的节奏，简单的快乐在这平凡的日子里开出了花朵。

　　生活就是这样，常常会有不经意间的欣喜和感动，就像这流冰的日子，虽是日渐寒冷的天气，一样的拥有了一份温暖的心情。

　　江面上，浮冰悠悠地漂，姿态变幻，从容不迫。结成大块的薄冰，晶莹剔透，脆生生的，一不留神就撞成细碎的冰屑。它们从江心缓缓挤向岸边，层层叠叠，堆积成千堆雪的模样。

　　从秋末到初冬，封江的日子有些漫长。但你若细细观察，每一天的风景都不同。晴日里，流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映着碧蓝江水，剔透耀眼；天色阴郁时，水色苍茫，流冰也显得深沉，走得缓慢；若是飘起细雨或雪花，江面便笼上一层灰霭，冰仿佛也停下了舒缓的节奏，静静等待雨雪的洗礼——冬意，就这样一点点清晰起来。

　　这个清爽的早晨，我惬意地徜徉在江边。一只江鸥倏然闯入视线。它神情机警，灵动可爱，我不忍惊扰。它远远地瞥我一眼，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不再惊慌，安然嬉戏、觅食。它浮动的羽毛，与流淌的冰块一样雪白，彼此相映成趣，让清冷的江面也生动了起来。

　　封江之前，流冰一直这样缓缓地流淌。冬愈深，天愈寒，江水的温度却在寒冷中透出些许暖意。在冷与暖的交锋中，江面腾起缭绕的雾气，弥漫整座城。那时，晶莹的树挂若隐若现，黑河仿佛笼罩在一片仙气里，美得朦胧而温暖。我知道，那是黑龙江在封冻之前，释放最后的热量。当江道越来越窄，流冰渐渐静止，那升腾的喧嚣也将归于沉寂——江，便封上了。

　　此时，我们即将迈进冬天的门槛，一个沉寂而漫长的季节。而我，已开始期待：这个冬天，会带来怎样的惊喜？是的，无论沉寂还是灵动，高尚抑或平凡，都是我们的生活，都是值得期待的日子。就像这段流冰时光所给予的温暖与感动，是我情愿“虚度”的时光。我相信，那些被“虚度”的事物，终将生出一双翅膀，在往事的天空中翩翩起舞，让我们念念不忘。

　　就如那首《我想和你虚度时光》诗中所写：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

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

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