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长丰老杨

星星云彩

长丰老杨

长丰下塘古镇上有位杨老弟，他总让我想起中学课本里赵树理笔下那位朴实诚恳、又带着几分执拗的“老杨同志”。这两人气质还真相仿，神韵似相通，我便随心地，把他的微信名备注成“长丰下塘老杨”。

老杨本名杨机庭，老家就在邻镇朱巷，爱人在肥东工作。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三地之间传情——朱巷有高堂，肥东有妻小，下塘又有他口中“阳光下的事业”。每一回见他从古镇动身，我总习惯问一句：“老杨，今天去哪？”他总是嘿嘿一笑，拖长了音答道：“俺们回农村了，不像你们回大都市。”

其实老杨并不老，刚过五十。1996年从六安师专毕业后，他就来到古镇教书。对老师专母校，他始终怀着一腔深情。如今师专已升格为皖西学院，逢到放假，他还是会偶尔开车去转一转。尽管校园里无人相识，更不会有“杰出校友座谈会”那样的场合，他却依旧兴致勃勃，拍许多照片，还曾配文写道：“中国唯一的岛屿大学——皖西学院。”

说起来，老杨也算是个“老下塘”了，但为人却低调中透着一丝不经意的“奢华”，在镇上名气不算大。他走路时多半独来独往，不昂首也不挺胸，更不像镇上有些人那样专走大路正中央。可你别真以为他怕事或孤僻，瞧他那厚镜片后闪着诙谐光芒的眼睛，仿佛世间一切，都逃不过他的静谧打量。

也有不少人私下议论，说老杨“笨”，甚至评价他“太老实”。确实，这么多年他一直住在学校分配的小瓦房里，也不争职称，评优评先的名单上也鲜有见到他的名字。在如今的环境里，事业单位不评职称，公务员不求升职，这样的人，好像算得上一股清流。但我倒觉得，老杨并不“笨”。看他那股钻研劲儿就知道，如他虽教的是信息技术这类所谓“副科”，晚自习却常常主动帮学生讲解高考数学题；加上脾气好，每每下课，身边就自然地围拢一群学生。

老杨还有个爱好，帮别人修家电。他的办公桌上总摆着各式电工元件，电水壶、电磁炉……不知为多少同事修过。当然，他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回我请他修个颈椎按摩器，他拆开一看，手头没有匹配的电子配件，只好作罢。为这事，他后来还跟我解释了好几回，像是始终耿耿于怀。

在个人利益面前，老杨似乎总是慢半拍；学问上也不属于那种激愤型的“愤青”。但感觉他的生活质量不差，生活也极有规律——不抽烟不喝酒，一日三餐大多亲自下厨，说起食物营养还能讲出一番道理。有趣的是，他自己烟酒不沾，却挺擅长劝别人“来一根、喝一杯”。前几年，他的大孩子上了大学，老杨亲自动手把学校那间小瓦房装修了一番。乔迁那天，请我和几位同事热闹一下，又是递烟又是劝酒，热情得很。

后来我才明白，那次装修，或许是因为他打算把二宝接来下塘读小学。如今每到放学时分，总能看到他那机灵的小丫头雄赳赳地走在前头，老杨却背着个大书包跟在后面——那画面，莫名地治愈。

从老杨那副厚厚的眼镜片来看，当年他读书时想必是十分用功的。事实上，他确实没什么大爱好，闲暇时最多拿个平板电脑下下棋，不属于我们这类热爱运动、烟酒甚不离、喜欢嗷嗷叫嚷的人。

可令我想到，这三四年来，老杨的喜好竟变了，他被我们拉上了“乒乓”这条路。这一点，我是真没料到。他和单位的建军弟，起初在乒乓球上几乎都是零基础。建军前几年他那个吊高球的动作，能让我笑上半天；老杨的球技，起初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这几年，他像是着了魔，不仅打扫球室一身劲，还主动向这个那个发起挑战。虽然老杨球技一般，屡战屡败，但他的“抗击打能力”特别强。

更让我意外的是，他居然还创建了一个乒乓球爱好者微信群，继而成立了单位的乒乓球协会。最近，他甚至还组织了一场校内比赛——如何分组、怎样对垒、奖品如何分发……一切安排得有模有样。要知道，他可是个从没沾过体育边的老师啊，我们也都顺理成章的喊他杨秘书长，估计这也是老杨目前最大的官衔，他也没有推辞。

听说这次比赛的奖品也颇具“老杨风格，一等奖是他家种的花生，二等奖是自家种的南瓜，三等奖嘛，我猜去他家喝稀饭。想来为了这些奖品，他也没少费心思。一个不太会打乒乓球且运动天赋不算高的人，竟自发组织起单位赛事，实在令人称奇。我猜校长若知道，也不知会作何感想。毕竟俺校长一向支持学校体育工作，而老杨却曾一脸认真地对我说：“锻炼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要都扯上公事。”那语气太过较真，让我一时还接不上话。

无论如何，我都衷心祝愿老杨的赛事一切顺利，如他这人一般，朴素，真诚，而又自得其乐。（下图为老杨的乒乓球协会微信群及赛事通知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