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乡愁的爱

崔裕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总觉得自己对家乡少了些旁人那般沉甸甸的情结,像长辈们把故土捧在掌心,视作生命最初的锚点,我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执念。他们念叨着衣锦还乡的荣光,盼着某一日能风风光光踏上归程,可这份欲望在我心里,淡得像被风吹散的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过去不是没有过几处高光时刻,那些日子里也曾有过旁人艳羡的目光,可回头想想,家乡的许多人,于我而言终究是隔着些什么。说不上讨厌,毕竟那里藏着我年少时踩过的青石板,听过的蝉鸣;可要说喜欢,又总觉得心尖上少了点能被牵动的温度,就像看一幅熟悉的旧画,认得画里的山山水水,却再难生出初见时的悸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我才慢慢明白,家乡或许是祖祖辈辈跋涉半生寻到的终点,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开垦、繁衍,把根深深扎进泥土里。可于我,它更像一段旅程的起点,是我从这里出发,去见更辽阔世界的第一个站台。它不会是我的终点,就像候鸟不会永远停在同一个枝头,我得把祖祖辈辈骨子里那股探索的劲儿接过来,把这场跨越时光的迁徙,好好走下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将来我或许还会回去,帮着修整老屋旁的那棵老槐树,在树下坐一会儿,想想小时候爬树时被树枝勾住衣角的窘迫;或许还会为家乡的路添一块砖,为村里的孩子多带几本书。但我知道,我不会一直留在那里,我的脚步还得朝着更远的地方,就像河流总要奔向大海,不是不爱源头的清泉,只是生命本就该是一场不断向前的跋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昨天夜里,我翻完了刘润年度演讲的逐字稿,昏黄的灯光下,有些句子像石子投进心湖,溅起一圈圈涟漪,竟让我生出心跳加速、热血沸腾的感觉。他说非洲草原上的角马,每年都要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迁徙,我仿佛真的看见那片广袤的草原,风卷着枯草,原本丰美的水草渐渐枯萎,阳光变得灼热,空气里都透着绝望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角马们知道,留在原地不是坚守,是等着死神一步步靠近,是把生命错付给了早已不再适合生存的环境。为了活下去,它们必须出发,朝着北方,朝着一千公里外的肯尼亚马赛马拉,那是它们唯一的希望。一千公里,听起来只是个数字,可走起来,每一步都是生死考验。草原上的狮子早已埋伏在草丛里,鬣狗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幽绿的光,它们盯着这群迁徙的生命,像盯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路上,总有角马倒在途中,有的是渴得再也迈不开步,有的是累得一头栽倒在地上,还有的成了狮子和鬣狗的猎物。可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危险的是路的尽头那条宽广的马拉河。河水浑浊,底下藏着成群的鳄鱼,它们张着血盆大口,等着角马们自投罗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你看那些角马,没有退缩。总有一只最大胆的,或是最绝望的,率先跃入河中,紧接着,成千上万只角马像山洪决堤般,一头扎进马拉河。河水被搅得翻腾,鳄鱼的嘶吼、角马的悲鸣混在一起,可没有一只角马回头。它们知道,就算会被吃掉,就算会葬身河底,也得往前冲 —— 你可以吃我,但你吃不完我们,只要还有一只角马能踏上对岸的土地,这场迁徙就不算失败,生命的火种就还能延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红军的长征,二万五千里的路,雪山草地,饥饿寒冷,敌人的围追堵截,可他们还是一步步走了下来,用双脚丈量出了一条希望之路;想起魏武扫北的远征,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在乱世里为百姓寻一片安稳;还想起东西魏对峙时,宇文泰亲眼目睹的关中大旱,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可就是这样的绝境,反而点燃了人们心里的那股劲,让他们生出了改天换地的勇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原来这世间,总有一些东西不随人的意志转移,就像草原的气候会变,就像乱世的战火会起,可这些东西,偏偏能点燃一部分人心里的火种。他们带着这份火种,踏上一场又一场 “大迁徙”,或许是地理上的跋涉,或许是精神上的突围,不为别的,只为在绝境里寻一条生路,只为完成一点 “了不起” 的事业,让生命在迁徙中,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