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朝归来随想》之三 ‍ ——魂断开城 ‍ 王东强 2021.10.26

大兵

(2013-08-31 18:10:54)[编辑][删除]转载▼ 《访朝归来随想》之三 ——魂断开城在历时3年的抗美援朝战争中，19万多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将士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战后，朝方在各地修建了二百多处纪念碑和烈士墓地，因为多种原因，大部分中国人只能在桧仓郡、板门店这两个烈士陵园进行祭奠。 庆祝朝鲜解放战争胜利60周年，朝鲜各地到处张灯结彩，有着很浓郁的节日气氛。 7月28日上午，中国代表团乘坐大巴驱车190多公里，来到平壤以南的板门店傍边的松岳山无名烈士陵园，在苍松翠柏环抱之中，这里埋葬着一万多名无名的志愿军烈士。 一个个长眠于此的中国军人，曾经是那样年轻健康快活的生命。昨天，也就是昨天——前一个甲子年，他们为了朝鲜人民、为了新中国、为了世界和平，经过冰冻与烈火的历练，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带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向往、带着对骨肉亲人的眷恋不舍，匆匆走完了自己平凡而伟大的短短一生。 松岳山无名烈士陵园依山而建。青山绿树，整洁、肃穆、庄严，给了我一丝安慰。 走上一级一级大理石台阶，可以看到写着“永垂不朽”的大理石纪念碑。 朝方对我们这次祭扫活动十分重视，事先进行了精心的准备。开城人民委员会委员长、军界高官一直陪伴我们，还专门调来了军乐队。从祭奠仪式开始，哀乐就在耳边徐徐奏响，将人带入了一个特定的情境之中—— 心情沉重、情绪惆怅、欲哭无泪！ 就在这个纪念碑下，陵园的管理者简要地介绍了墓地的由来、现状，朝鲜劳动党国际部张明虎副课长做着翻译，朝方理解这些老战士急切的心情，仪式很简短，却肃穆。 南风肃肃、松涛飒飒、哀乐飘飘、人声凄凄。走上山坡放眼望去，起伏的山坡上是层层绿地，漫山遍野布满了一个又一个很大的圆形坟冢，墓前立着一个又一个清一色矩形墓碑。这些青色的石碑上，镌刻着同一个名字——被红漆填充勾勒过的几个大字——“烈士之墓”。这样的墓地、这样合葬的坟冢遍布在三千里江山的朝鲜。 墓中到底有多少遗骨？这里安葬的到底是那些烈士？这一切已经无法考证不可得知了。呜呼, 哀哉！ …… 棵棵松柏、片片绿草默默地陪伴着志愿军烈士年轻的魂灵；无名墓碑无言地耸立着，守护并述说着60年前惊天地泣鬼神、为和平而战的英烈们的壮烈故事。 哀乐声中，老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在墓地中间找寻着，希望可以找到自己战友的名字；而烈士家属们焦急的找寻着自己亲人的名字。可是，镌刻着烈士名字的墓碑很少很少。我的战友在那里？我的亲人在那里？…… 看着他们急切、企盼、无奈的神情；听着他们在墓碑前抽泣、喃喃的诉说：“老伙计呀！我来的太晚了，太晚了！……”“爹，我替俺娘来看你来了！……” 他们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湿漉漉的墓碑，好像握住了战友的手；他们将脸贴在冰冷的墓碑上，似乎感受到了战友的体温。 阴阳相错、天地相隔，60年过去，肝胆俱裂、撕心裂肺的痛呀！ 看着他们像孩子一样泣不成声，我也在哭泣、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这里充满了思念、充满了记忆。他们眼前不断浮现出战友熟悉的脸庞、耳边不断响起战友熟悉的声音。 仿佛又看到在冰雪覆盖的阵地上，战友们以血肉之躯与敌人的钢铁烈火拼杀的身姿；彷佛又听到美军轰炸机呼啸而来的轰鸣声、爆炸声；彷佛又看到朝鲜阿妈妮、阿爸吉冒着密集的炮火救护着志愿军伤员；彷佛又听到战友们爽朗的笑声和怀念家乡的歌声。……想到这些，年逾古稀、九死一生还健在的他们抽泣不止、泪如雨下。 63年前，他们还年轻、还血气方刚、还是毛头小伙儿的时候，他们刚刚结束国内的三大战役，征尘未洗、军装未换，甚至身着单衣就来到了冰天雪地的这片土地，肩负起“保家卫国”的使命。 当年的这里—— 风雪严寒、滴水成冰，硝烟弥漫、血肉横飞、一片焦土。敌人依仗着军事优势，飞机、大炮狂轰滥炸，成千上万吨的钢铁从天而降，如洪水泄地、弹片横飞，到处是爆炸、到处是烈火，几乎没有什么生物可以存活，这里就是地狱之门、人间炼狱！我们的将士以血肉之躯对抗着钢铁，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必胜的信念，在这里苦熬拼搏，奋勇地消灭敌人。…… 这些老人思绪的闸门打开了，看着想着，想着看着，悲痛欲绝、身心疲惫。他们久久伫立，不愿离开；他们久久鞠躬，不肯起身。 含着热泪，双眼迷茫，归途在前，魂魄却留在了这里；恋恋不舍，不想走呀！还想看看战友，一步三回头！ 这里，是他们冒着枪林弹雨，流血流汗、拼死拼活、用鲜血和生命坚守和保卫过的地方；这里，是他们失去自己亲密战友的地方，眼看着情同手足的战友在他们的面前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一个个冻死雪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而后就掩埋在了这里； 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理想，他们对亲人的爱恋、对家乡的思念，从那一刻起就已经定格，永远地留在了这里！青山绿树陪伴他们默默地度过了寂寞的60多个春夏秋冬。 这里，是经历过冰与火考验的老战士们几十年来魂牵梦绕的地方，曾经多少次，他们在梦中回到了这里。这些老战士是国内还在世的几十万战友以及百万、千万志愿军亲属的代表，今天，他们带着战友的情谊、带着母亲的思念，带着祖国的问候来到了这里。 60年过去了，年龄越大，那种思念就愈强烈。如今他们已经是耄耋之年，能到曾经浴血奋战的地方看看，能为牺牲在异国他乡的战友扫墓，能为自己的亲人在墓地培一把土，他们此生无憾! 悲情感动了大地，老天也在落泪。骤然间，乌云低垂、暴雨倾盆，很多老人没有雨具，但是他们没有躲闪、没有去避雨，仍然在大雨中流连在陵墓、墓碑之间，和长眠于此的战友有说不完的话、有流不完的泪。 我前后跑动着，摄像、照相忙碌着，全身已经湿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用一块布包裹着照相机和摄像机防雨。 志愿军老战士曹家麟更是不顾自己77岁高龄，冒着大雨，跟随着其他老战士在墓地、在山坡上穿行，寻找最佳机位，记录这些宝贵的影像。 中午一时，雨还下个不停。我们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参加开城人民委员会委员长、开城驻军中将的宴请。 下午，我们来到开城南边的板门店，这是我最想来到的地方。 板门店位于北纬38度线5公里处，原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在这里签订，使其名扬天下。60年来，世界的目光一分钟也没有离开这里！ 坐在当年谈判桌前的老战士们是最终的胜利者。 尽管穿越了60年的硝烟，这里始终还是军事禁区，戒备森严。三八线两侧，警惕的目光和扣着扳机的枪炮相对着已经60年了。一切交通工具从平壤过来，都要经过四道这样的关卡，严格的盘查。进入参观区的手续异常严格，在浓密的绿色树木掩映之下，执勤的军人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充满紧张的气氛，彷佛历史刻意在这里屏气凝神。 由于朝方的安排，我们也只是参观了板门店军事分界线的缓冲区、停战协议签字仪式旧址。我们直到最后也没有进入军事分界线，失去了在三八线上拍摄韩方阵地的机会。 灿烂的笑容、幸福的生活需要坚实的后盾。这是战争与和平的辩证关系。 自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来，战争与和平便成为人类的一大主题。人类世界充满了对立、掠夺、屠杀！为正义而战，虽死犹荣、重于泰山、世人敬仰；反之，为非正义而战，必为人类所不齿，被历史所唾弃，灵魂亦不得安宁！ 夜深了，忙碌了一天的朝鲜平壤火车站格外安静。子夜1点了，上午的哀乐还在耳边回响。夜不能寐，跑出来走一走，拍一张照片。大地已沉寂，今夜静悄悄，不要惊扰安睡的英雄们。为了维护人类正义与世界和平，为了制止侵略战争的威胁而英勇牺牲于此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英雄们永垂不朽！志愿军烈士英灵安息吧! 东强图/文 2013.8.31（未完待续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