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柳条垂下来,蘸着水,仿佛想在湖水上写点什么…</p> <p class="ql-block">石湖的垂柳</p><p class="ql-block">文/董新华</p><p class="ql-block">石湖的垂柳,是江南的魂。</p><p class="ql-block">我初见它时,是在初秋晚霞的一个黄昏。湖水映着落霞的余晖,柳条垂下来,蘸着水,仿佛想在湖水上写点什么?可柳枝随着风的摆动,刚落笔却随即散去,化作了涟漪,一圈圈地荡向湖面。这景象让我想起家乡监利那条失败的"垂柳街"——八十年代初,我从老家毛市镇调来县城工作,那时的城镇建设是县城的首选。镇里想建一条“垂柳街”,从扬州运来的树苗,就栽在了保合门的街道两旁,园林工人们悉心呵护了几年后,长的总不像,树枝硬邦邦地杵着,像一群被罚站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垂柳”,没有江南水乡的那份韵致。后来它们就被香樟取代了,香樟树倒是长得青枝绿叶,郁郁葱葱。</p><p class="ql-block">石湖的垂柳不同。它们生来就懂得如何与水相处。树干斜斜地倾向湖面,枝条向上扬起后,再忽地垂落,形成一道谦卑的弧形。这弧线里像藏着千年的智慧:既亲近水,又不溺于水;既随风起舞,又不随波逐流。林清玄说“柳树像游方的孤客”,我呢,倒觉得它们更像参透世情的隐士,以柔韧之姿化解了岁月的风情。最妙的是新柳初绽时。嫩芽如蟹眼,青中带黄,远看像笼着轻烟。这烟又像在流动,早晨向东飘,傍晚往西移,到了月夜,则化作了满地的碎银。苏州人懂得欣赏这般景致,他们不急着修剪,任枝条长得将要拂到水面。柳永写"杨柳岸晓风残月",定是在这样的湖畔得了灵感。我们小的时候把它叫“杨树”,而另一种柳叶的,上面还长出些小嘎嘎的,我们把它叫柳树。“杨柳”在我们小时候的印记里是两种树。当读了伟人“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的诗句后,我们就把它们连在一起叫“杨柳”。直到“下江南”亲见了她婆娑的姿态,才目睹了“垂柳”之真容。心想,如果监利老家的杨柳树若能如我一样亲见她的美丽,恐怕要嫉妒得落泪如雨了吧?</p><p class="ql-block">石湖的垂柳知道自己的美。它们把影子投在水里,让游鱼穿梭其间;把絮絮留给春风,让她化作漫天的飞雪;把枯枝赠予冬雪,成为人间烟火,让她化着袅袅炊烟。江南的垂柳,不像北方旱柳那般硬挺,也不像我们家乡那些水土不服的移植者们经不起四季的洗礼。它们与湖水达成了某种默契——水滋养她的根,柳抚平水的纹,二者相得益彰,成就了"水柳含烟"的意境。</p><p class="ql-block">黄昏时,我们时常漫步石湖边,看见徒步的老人们坐在柳梢下的石凳上。他们银白的发丝与柳枝柔和在一起,分不清谁在模仿谁。这画面常引起我的遐想……柳之所以在江南长得好,是因为这里的人活得如柳——懂得弯腰,懂得顺势,懂得在柔韧中坚守自己的内心。保合门街道的杨柳败给了坚硬的水泥路,而石湖的垂柳却赢在了江南这一泓湖水。</p><p class="ql-block">每每离开石湖,我总要多看她几眼,不是贪念,只是想收藏些江南的柔软和缠绵,去慰藉家乡的那些未能长成的绿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