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会失去本真（二）

唐乃杰

作者／唐乃杰

编审／梁海梅

文学导向／婉如

散文

我向来觉得，人活一世，最怕一个“装”字。平常看戏，台上人粉墨登场，唱念做打皆有章法，那叫艺术。可若台下之人，也日日如此，眉眼间全是戏，举手投足皆是演，那便不是生活了。

我们总在学着“像”某个样子：像一个成功人士，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君子，像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像一个洒脱不羁的文人。可越像，越远。像得久了，连自己都信了，以为那就是“我”。可“我”在哪里？

有一次在茶馆，见一人穿布衣、戴斗笠，手持一把旧折扇，对着窗外细雨吟诗：“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语气深沉，仿佛千年愁绪尽在其中。我本欲附和，却见他掏出手机，迅速打开直播软件，笑着说：“家人们，这意境，值不值一个‘诗意人生’的标签？”那一刻，我忽然笑不出来。

诗还在，雨还在，茶也还在，可那个“人”不见了。他不是在感受雨，而是在“表演”赏雨；不是在品茶，而是在“展示”风雅。他装得太认真，认真到忘了，真正的诗意，从不需要观众。

我们这个时代，太容易“装”了。朋友圈里，是精心滤镜下的早餐；社交平台上，是反复斟酌才发出的“随感”；酒桌上，是背熟了的“高见”；聚会时，是提前排练过的“幽默”。我们把自己活成了一场永不落幕的演出，台下无人，我们却依然站得笔直。可装得再像，也瞒不过自己的心。

夜里独坐，灯影摇晃，那些强撑的体面、硬凑的从容，一点点塌下来。你终于敢问自己：我今天说的哪一句话，是真的想说的？做的哪一件事，是发自本心的？

本真，不是粗鄙无礼，不是不修边幅，而是一种“不必”的自由——不必讨好，不必证明，不必让每个人都觉得你“有味道”“有格局”“有境界”。

人一旦开始“装”，就等于把真实的自己锁进了暗室，却在外头立了个替身。替身越光鲜，自己就越枯萎。等到某天想放自己出来，却发现门已锈死。

所以，别装了。你可以不懂艺术，但不必假装热爱；你可以平凡，但不必伪装深刻；你可以有欲望、有软弱、有情绪，那才是人本来的模样。

本真，不是完美，而是真实。雨落下来，就让它打湿肩膀；心有烦恼，就允许自己皱眉；快乐时大笑，悲伤时沉默。不必解释，不必修饰，不必非得“像个样子”。

当你不再装，世界反而开始认真看你。

因为真实，最有力量。

本真如月出云间，何须粉饰强为颜。

巧言伪作终成累，素面朝天自不凡。

戏里衣冠惊幻梦，镜中眉眼失清欢。

世人争戴千层面，忘了初心是故山。